明初青花一说就是永宣,按照一般人的思路,都会认为永宣是父子关系—永乐宣德。实际上,永宣是祖孙关系,中间还有一个洪熙。宣德的父亲仁宗在位只有一年,年号洪熙,因为时间短暂,所以一般不学历史的人很容易忽略这段。
一般的说法是“永宣不分”,永乐瓷器和宣德瓷器非常接近,尤其不带年款的,不是专家分不清楚,看着都差不多。专业人员很容易把永宣瓷器分清楚,但非专业的人没有必要分清它,知道是明代早期的青花足够了。
宣德在位10年,38岁的时候去世。他在位时是明朝的盛世。宣德皇帝雅好艺术,喜欢绘画,大名鼎鼎的宣德炉就是这个时期的产物。因为有雅好艺术的宣德皇帝,才有了宣德瓷器的辉煌成就。乾隆皇帝就非常欣赏宣德瓷器。比如有一件极为特殊的青花瓷器,是御用的礼器,佛教做道场的时候使用,瓷器上面写着古印度的梵文,还有“大德吉祥场”五个汉字,意思是消灾去难,吉祥如意。乾隆皇帝非常喜欢这件宣德青花,他让宫廷画师丁观鹏画了一幅《鉴古图》,把这件宣德青花画在图上,搁在自己身旁,表明他对这件东西的酷爱。
宣德皇帝有点儿小毛病,喜欢玩。宣德的政权来得比较容易,到了他这儿,不需要再创业,守着就可以了,所以他非常喜欢玩。史书记载他“雅好词翰”,“精于绘事”,“酷好促织之戏”。前两条大家都不怀疑,因为宣德有很多画作存世,今天北京故宫博物院就有,画得虽然幼稚,但看着很有意思。那么最后一条呢,很多人不信。“促织”就是蟋蟀。宣德皇帝酷爱斗蟋蟀,出于晚明笔记,所以便出现了蟋蟀罐。
宣德青花蟋蟀罐的传世品非常罕见,过去见到时,还不知道是蟋蟀罐,全世界只有零星几个。据说宣德死后,他母亲张太后当场下令,把他所有玩儿的东西全砸了。明人李贤在《天顺日录》中有明确记载。台北“故宫”有1000多件宣德青花瓷器,是全世界收藏最多的地方,可一个蟋蟀罐都没有。
结果还是有人来揭开这个谜底,就是我们的考古专家。1993年,景德镇出土了一窝青花残片,把这些残片攒起来,就是宣德时期的蟋蟀罐,一共21件,一看就是故意砸的。蟋蟀罐的成堆出土,证明史书记载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宣德青花蟋蟀罐现在在收藏品市场上可谓价值连城。
郑和下西洋,在带回大量下西洋沿途看到的各种陶瓷文化的同时还给瓷器带来了第二个影响,就是苏麻离青,也叫苏泥勃青。听个词,不懂的人会觉得不知所云。其实苏麻离青是烧瓷器的时候往上画的染料,通俗地说就是一种染色剂,相当于你染布的染色剂。苏麻离青烧出的特征是蓝中发黑,有锡光斑。这一点非常专业,它是高铁低锰,因为铁含量过高,所以呈现锡光斑,过去这在鉴定中是绝对特征,只要有这个就是真的。
典型苏麻离青产生的艺术效果,浓重、晕散,古人就把这种晕散赋予了美学的特征,认为非常美,所以苏麻离青一下就成名了。苏麻离青烧成后,釉面会坑坑洼洼的。它本身是一种烧造的缺陷,但被文人渲染以后,形成一种审美追求,就是缺陷美,也可以说是病态美。过去几百年以来,永宣瓷器一直是青花瓷器的魁首,收藏者、研究者,都以拥有永宣瓷器为荣。苏麻离青,一般老百姓不需要知道得很清楚,就知道它是一种染色剂就可以了;但作为专业人员,就一定要了解这件事。
一般的说法,苏麻离青就是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苏麻离青”名字的来历有多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南洋苏门答腊的苏泥和槟榔屿的勃青合成,但这“苏泥”和“勃青”到底是什么,谁也无法解释;第二种说法,有个英国博士在一百多年前,也就是1888年的时候,他说苏麻离青是指英文中“蓝玻璃”(smalt)的译音,因为它也是蓝色的;第三种说法,在《明实录》中记载叫“速来蛮”,苏泥麻,也是谐音;第四种说法更奇特了,说它是从索马里带回来的,所以叫“索马里青”,听着和苏麻离青比较接近。
其实这个苏麻离青的来历并不重要,它对青花,对百姓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它为中国陶瓷的美学带来了一道绚丽的风景。这道风景就是它充分地体现了苏麻离青的特性,体现了它这种由缺陷带来的美的这种特性。这就是苏麻离青的名气所在。
中国陶瓷从来就不是单纯的实用器,通过各种各样的装饰手段使陶瓷的形式更美、承载更多的文化内涵是历代陶瓷制造者的不懈追求。早期的青瓷之所以以胎装饰为主,并非人们刻意所为,而是因为在釉色上取得突破难度极高,人们不仅要从理论上了解金属成分的呈色原理,还要在实际操作中毫厘不差地拿捏好分寸,稍有差池,便前功尽弃。要烧制出一件令人满意的瓷器,技术和经验固然重要,有时还需要一点运气。
南北朝以前生产的瓷器主要以铁为呈色剂,经还原焰烧成,瓷器釉色大多呈青绿色。经过长期的经验积累,陶瓷工匠认识到,控制和排除胎釉中铁成分的干扰,可以烧制出白瓷。反之,如果加重胎釉中铁的含量,又可以烧制出黑瓷。在北齐时期,白瓷终于出现。到了唐代,以唐三彩、长沙窑彩绘、巩县青花为代表的釉装饰得到空前发展,最终突破了传统的单色釉格局。
宋朝是中国陶瓷发展史的高峰期,其最突出的成就就是在釉装饰上达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高度。这一时期的汝窑、龙泉窑只凭单色釉本身就呈现极佳的装饰效果,虽无雕琢之工,却有凝重、深沉、含蓄、厚润之美。官窑哥窑创“金丝铁线”、“鱼子纹”等开片釉,为釉装饰工艺开辟了新途径。尤其突出的是钧窑创造的窑变釉(两种以上釉合用变化出的特殊釉),这种窑变釉“入窑一色,出窑万彩”,多种色彩交相辉映,争奇斗艳,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钧瓷釉色的烧成原理来源于唐代鲁山窑的花釉瓷器,当时出现了局部有彩斑的“唐钧”。北京故宫(微博)博物院瓷器专家杨静荣先生在一篇文章中说他曾见到一件民间所藏的钧窑净瓶,高33厘米,造型规整,具有唐代特征,但釉色却是钧窑的,而且还有红斑,釉色瑰丽,可与传世钧窑媲美。经检测,该产品是宋代或宋代以前的产品。
唐代花釉瓷器的施釉方法是在较深或较浅的底釉上涂上与之色彩对比强烈的另一种釉,因不同的釉所含金属氧化物的呈色原理不同,烧制出来的器物表面便出现色彩斑斓的艺术效果。宋钧窑变釉也是利用这一原理烧成的,但工艺比唐代花釉复杂得多,宋钧之所以在窑变上登峰造极,关键是高温铜红釉的稳定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