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朗、土耳其藏元青花来历探究

热爱元青花的人,一定会认真探究藏于伊朗国家博物馆和土耳其托普卡比皇宫的72件精美元青花的来历,其中种种谜团可以通过中伊文化、交通、贸易史来加以研究解决。

蒙古人曾在伊朗、土耳其等国家和地区,建立蒙古帝国附属伊尔汗国(波斯蒙古王朝,1256—1335)。

伊朗藏元青花一直为其拥有传承。据记载,萨非王朝(1502-1736)的阿拔斯大帝(1587-1629),于1611年捐献给位于大不里士东边的阿尔达比勒神庙1162件中国瓷器,其中就包含有元青花。神庙的藏品在巴列维王朝(1941-1979)时移交伊朗国家博物馆。

土耳其元青花藏品主要来自战利品和礼品,据记载,托普卡比宫于1495年始藏中国瓷器。1514年奥斯曼攻战萨非王朝首都大不里士,获得62件中国瓷器。1516年奥斯曼征服叙利亚,1517年奥斯曼帝国灭埃及马穆鲁克王朝,所获中国瓷器数目不详。奥斯曼帝国苏莱曼时期于1534年、1548年和1553年,向波斯发动三次军事出征;其中一次占领大不里士长逾一年。不难相信由于战争的缘由,元青花落入土耳其并被运到伊斯坦布尔。

1328年称帝的奥斯曼土耳其在1355年的版图仅限于小亚细亚西部的有限地域,而伊尔汗国全盛时占有小亚细亚的绝大部分土地。

1331年伊本·白图泰游历安纳托利亚获毕尔克苏丹赐宴,记录餐具使用的是中国瓷器,说明十四世纪中国瓷器已进入小亚细亚,但是在土耳其或比这更早的遗址里,还不曾发现元青花。

显然,托布卡王宫的元青花藏品绝大部分来自伊尔汗国,故其器型、纹饰、风格、规格等与阿尔达比勒神庙藏品如此相像。

在蒙古帝国(1206-1635)大汗忽必烈建立大元国(1271-1368)成为中国皇帝的同时,其胞弟旭烈兀建立伊尔汗国(1256-1335),定都大不里士,成为波斯的统治者。

中国元朝和波斯蒙古汗朝伊尔汗国始终都保持密切的藩属关系。从汉篆国玺到官阶称呼,从天文历法到货币制度,从赉赏互馈到技术人才交流,无处不有着中国的文化印记。1305年完都汗致法王腓力四世信钤元成宗赐汉篆印“真命皇帝和顺万夷之宝”。合赞汗(1271-1304)时令贡使携金在中国采购方物,不赛因汗(1317-1335)时仅1329-1331年间派往中国贡使就达八次,有一年竟往返五次。

1295年合赞汗(1271-1304)尊伊斯兰教为国教,促使伊斯兰文化对蒙古人的同化。波斯作为西亚中心,虽几次被外来民族统治,但其文化却一直是承袭了阿契美尼德王朝以来的文化传统,并没有被征服者的文化所取代。中国更是如此,蒙古文化最终被汉文化改造并产生全新的中华文化。

蒙古帝国西征及附属汗国的建立加快了中国文化向西传播,引发民族迁徙和交往潮流,形成汉人、蒙古人、波斯人等多民族杂居中国或阿拉伯世界。

伊斯兰艺术决定性因素来自波斯,兴盛于十三至十四世纪的波斯细密画蒙古画派(也称大不里士画派),深受中国艺术影响,不同于其他伊斯兰国家、地区的绘画风格是波斯风格与中国画风相混合的细密画作品,影响波及伊朗和中西亚地区,打破了伊斯兰教偶像崇拜即人物、动物画像桎梏,题材加入中国龙凤、麒麟等图案纹饰,把动物形象与中国式风景相结合。大不里士画派的最高峰是菲尔多西的《列王记·插图》(十四世纪,俄罗斯圣彼得堡图书馆藏)。

伊尔汗国致力于接受蒙古和汉文化,合赞汗至完都汗时期(1295-1316)的宰相拉施特(1247-1318)完成了《伊尔汗的中国科学宝藏》(1313),附图是中国医书药用植物插图。大不里士替代巴格达成为西亚的商业文化中心。十三至十四世纪,伊尔汗国曾经引进一批中国纺织工人,意大利费路那古墓曾出土有印织中国花卉和阿拉伯文的波斯纺品。伊尔汗时期,中国风尚在蒙古人统治的波斯,成为最流行、最有感染力的新事物。

收藏在伊朗和土耳其的元青花瓷大部分具有波斯细密画大不里士风格,是中国文化与波斯蒙古王朝(1256-1335)文化相互融合的产物。中国绘画与波斯细密画属于东方绘画体系。波斯细密画蒙古画派将阿拉伯花纹风格、波斯细密画特点和中国画风及技法结合,自然平面构图不囿于焦点透视,密集繁复不留白、纹饰对称连续,这是伊斯兰文化“恐惧空白”和“生生不息”的体现。受其影响,元青花的多层繁密装饰特点明显有别于宋朝常例。

元青花主题装饰内容见诸元代绘画、织绣、本草图鉴等,莲池水禽也称满池娇,见于宋画和织品后也为元青花典型图案。将抽象的阿拉伯花纹和具象写实的图案纹饰相结合,是中国瓷器装饰的重要突破,一段时间以细密化风格为主流,元青花的这一艺术特点恰反映了这一时期的艺术风尚。

波斯自九、十世纪以来仿造中国瓷器成风,多为棕、黄、绿釉,九世纪开始仿造白瓷,十二世纪才能烧制白色釉陶。凤凰图案十二世纪进入波斯陶业。十二至十三世纪波斯陶器吸收中国陶瓷的莲瓣、波浪、云气、暗花等纹饰,以及穆斯林地区常见缠枝花卉如牡丹、石榴、海棠等。

伊朗藏细密化元青花凤凰杂宝纹菱口大盘(图1),直径57.7、高9厘米。返青工艺,图案严谨繁丽以同心圆几何布局等分对称装饰。盘折沿背书阿拉伯文(图2)意为“真正的宗教”,此盘可能供奉清真寺,元代清真寺也叫真教寺,为信仰伊斯兰教的色目人所建造。在瓷器上熟练地书写、绘画的习惯,在南宋时已十分普遍,元更甚。元代由于中西方交通和贸易畅通,文化交流、宗教传播,以梵文、八思巴文、阿拉伯文、波斯文等作为装饰的瓷器相继出现,从元青花凤凰杂宝纹大盘可感受到毛笔书写的流利、绘画及处理手法轻松和娴熟,可以肯定这是元代穆斯林色目工匠的作品。

“工匠来四方,器成天下走”,多民族、多元文化滋养导致了元青花风格、工艺的多样性。细密化的元青花可能是受波斯细密画大不里士风气影响的波斯陶瓷家、设计师、窑工遵照汗王要求制作元青花,并运至伊尔汗国;也许是元朝从西亚掳掠的工匠建立专窑以特供礼品赏赐伊尔汗国汗室;也许是伊尔汗国和元朝合作专为黄金家族及伊尔汗室和清真寺定制用瓷。

据记载,景德镇湖田窑窑址南河南岸出土发现的元青花标本“以大盘为主,约占青花残器的70%,其盘的器底较厚,纹饰繁缛华丽,其中多有蓝地白花,和伊朗、土耳其的传世品一致”。可见,细密化的产品的确有专窑烧制。

元代汪大渊著《岛夷志略》中有46个国家或地点要用瓷器进行贸易。汪大渊第一次出航在泰定四年(1327),而泰定年间(1324-1328)元青花已形成规模生产。在1295年伊尔汗国信奉伊斯兰教以后,从亚洲运往欧洲的所有货物实际上都是沿着穆斯林所控制的陆路和水路运输的。如果元青花用于贸易,存量却如此有限。不赛因汗时仅1329-1331年间派往中国贡使达八次,不难看出细密化元青花是伊尔汗国专供,现藏于伊朗、土耳其的元青花属于伊尔汗国(图3、4)。

1240年后蒙古帝国辽阔疆域使得欧亚大陆上的旅行和贸易安全畅通,十三世纪晚期和十四世纪,中国丝绸之路往“纳怜道”即亦集乃到哈剌和林陆路到大不里士。大不里士在哈剌和林和大都之间都有定期的商队往返,伊尔汗国和元朝的使节往来频繁。伊尔汗国掌控了西亚,大不里士替代巴格达主导两河流域低地贸易。目前发现元青花瓷片的地区有埃及福斯塔特遗址、东非沿岸基瓦尔岛、肯尼亚等有限区域和数量,但大批量和沉船遗址不是很多。

青花瓷的蓝白色调,不仅是汉、蒙文化的崇尚也是伊斯兰文化的崇敬。1252年蒙古传统的萨满教天神腾格里崇拜与中国传统昊天帝崇拜相结合,蓝色成为汉、蒙的至尊,也与伊斯兰宗教的“清穆”境界相符,在蒙古波斯浅蓝色、深蓝色和金色成为伊尔汗国艺术装饰的主流色彩。

中国以白色为祥瑞之兆,蒙古族崇信白色象征善,粟特人有“吉乃素服,凶则皂衣”,藏传佛教视白色为神圣,早期元朝府衙和祭祀多用卵白釉器。根据林梅村以1312-1319年保定窖藏为标准和刘新园1325年后元青花大量生产并输出的观点,可以推断出至少在1319年前的元瓷以蒙古贵族所用的卵白釉、白釉描金、蓝釉描金、戗金等为主。

蒙古人很早关注景德镇瓷业的发展。在1278年设立“浮梁瓷局”,1295年,瓷局规模扩大四倍,1324年改由本路总管赋税的机构直接管辖。最高官员由蒙古人担任。

元景德镇一直致力于白釉的研制。从1295年青白釉发展到1305年卵白釉成功和1319年元廷规定瓷器不能用金不得描金,是元青花成功烧制的基础和条件。元代生产青花瓷的最早目的,是为了满足黄金家族的需要。

而唐青花严格意义上只能称作“白釉蓝花”瓷器,它是青花瓷器的发轫,采用钴料蓝彩、毛笔点洒描绘。唐青花是中国最早将绘画艺术与制瓷工艺相结合烧造瓷器。以氧化钴为呈色剂,纹饰有来自异域的枣椰树叶等。

宋代以单色釉生产为主,讲究釉色,由于考古发现所限,难以窥其全貌。宋磁州窑、吉州窑运用毛笔瓷绘已达成熟,但没有形成元青花的装饰样式。

1983年在扬州出土了约30片残片和少量完整器,1998年黑石号沉船唐青花瓷盘(图5、6),证明唐青花的成熟期是826年,从出土情况来看,唐青花只是巩县窑瓷器外销产品当中的一个小品种。

唐代西亚波斯地区主要由伊斯兰世界阿拉伯帝国的阿拨斯王朝(750-1258)统治(黑衣大食)。唐青花装饰艺术在装饰内容、手法以及表现形式方面有一个简单到繁复,写实到抽象化、图案化的发展过程。它在继承汉魏、南北朝时期青瓷施彩技法的基础上,特别是在巩县窑自身生产的唐三彩制品之间,相互借鉴、启发、促进的情况下逐步发展起来的。

延伸阅读

著名青花瓷器“和合二仙”的来历


在明代弘治、嘉靖时期的青花瓷器中,有一种常见的画面:两位笑容灿烂、蓬头垢面、袒胸赤脚或趿鞋、不修边幅的僧人,一人持禾叶或禾苗,一人捧圆盒.和和气气地相向为伴。今人把这种瓷器称为“和合二仙”,但他们有怎样的来历呢?

其实,“和合二仙”有真人原型。他们就是唐代宪宗时(806—821年).浙江苏卅『枫桥寒岩山的两位僧人,一名寒山,一名拾得。寒山又名寒山子,传说是唐代贞观年间“应举不利,不群于俗,盖楚狂、沮溺之流”的一位诗僧,后隐居天台寒岩山。拾得是一个孤儿,被国清寺老僧丰于在天台山路过时发现并收养,故取名拾得(捡来的意思)。两僧自幼都有诗才,互相敬慕,遂成好友。天台山国清寺是寒山、拾得的祖庭,内有他俩的画像,其文字描绘日:“寒山.一印记.一手拊膝,微笑,赤足。拾得一手托珠,一手阅卷.亦赤足,大笑。”虽然二人看似狂颠不羁,衣着不整,但吟诗唱偈相处甚欢,后人辑有《寒山子集》留传于世。

明代民窑青花瓷器上的二僧形象。由于时间的推移有了演变,一人持禾叶或禾苗。一人捧圆盒.是取其谐音的寓意。“荷”、“禾”、“盒”三个字的谐音都为“和”或“合”。即“和谐合好”之意.象征夫妻相爱。人与人之间“和为贵”.表达了人们向往真诚友爱的精神寄托。

寒山曾经这样问拾得:“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回答说:“只要忍他、让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这充满禅机妙理的一问·答,充分体现了儒家的哲学思想。宣传的是儒家的中庸平和之道以及佛家“忍让”和因果报应的思想。寒山和拾得,把尘世间的苦痛在笑容中化解,用微笑来对待人世间的种种嘲弄和不平,深谙“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的客观存在,因而能隐逸山林.心静如水,达到了一种境界。

元青花与伊斯兰文化


伊朗国家博物馆藏元青花大盘

西亚及东非,乃至我国新疆等伊斯兰教盛行地区,民众席地或围桌而坐,共饮同食。托普卡比宫博物馆中收藏的十五世纪波斯手抄本图书的插图中就有穆斯林们围坐进食、碗盘交错的场景。

正在上海博物馆举行的“幽蓝神采——元代青花瓷器展”中不乏来自土耳其和伊朗等地的精品。上海博物馆副馆长陈克伦从文化交流的角度入手,以元青花中体现的伊斯兰文化因素为着眼点,从造型、纹饰两个方面阐述元青花与伊斯兰文化的内在联系。

元代青花瓷器在中国陶瓷史上占有十分显要的地位,它那硕大雄健的器型、精巧鲜丽的装饰,令世人啧啧称奇。它的出现改变了以往中国瓷器重釉色、轻彩绘的传统,将绘画技法与瓷器装饰有机地结合起来,为明、清两代绚丽多彩的彩瓷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同时还为元代景德镇的迅速崛起、成为中国的“瓷都”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

人们对元青花的认识始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美国华盛顿弗瑞尔美术馆的约翰·波普博士。当时,他由伦敦大学大维德基金会收藏的一对“至正十一年”铭青花云龙纹象耳瓶入手,对照土耳其托普卡比宫博物馆和伊朗阿德比尔神庙收藏的具有相似风格的青花瓷器,对元青花进行了系统的考察,提出了著名的“至正型青花瓷器”的理论。此后,海内外掀起了持续的研究元青花的热潮。目前,随着新材料的不断发现和研究的日益深入,我们已基本弄清中国青花瓷器起源、发展的脉络,学术界对“至正型青花瓷器”——典型元青花的生产时间也有了比较一致的看法,即为元代后期景德镇窑所生产,其上限不超过十四世纪三十年代,下限为至正十二年(1352年)红巾军攻占饶州时止。因为此后十余年,景德镇及附近地区是元末农民起义的中心战区,连年兵燹不绝,景德镇窑不可能在战争环境中维持正常的生产。综观以往的研究,成果卓著,但关于文化内涵的分析相对较少。笔者在此从文化交流的角度入手,以元青花中体现的伊斯兰文化因素为着眼点,从造型、纹饰两个方面阐述元青花与伊斯兰文化的内在联系。

关于“伊斯兰文化”

本文所提的“伊斯兰文化”是指13-14世纪,中、西亚信仰伊斯兰教的穆斯林聚集地区的文化,它以阿拉伯帝国为中心,包含西亚的叙利亚、伊朗,南亚的印度、斯里兰卡和东非的埃及、肯尼亚等国,吸收、融汇了东西方古典文化而形成的、具有地域及宗教和传统特色的文化,包括思想意识、艺术和风俗等丰富内涵。它以阿拉伯语为文字载体,对其他文化采取兼容并蓄的态度,随实践不断调整、发展、创新,即便在当前仍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显示出鲜明的民族、地域和时代特征。它又被称为“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与“中国文化”、“印度文化”、“希腊-罗马文化”等并称,在世界文化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

在世界工艺史上,伊斯兰艺术成为了东西方制瓷技术交流的主要方面。它以“反偶像崇拜”、“反具象”的教条和宏伟、壮丽、精美、朴素的建筑、装饰,成为艺术的经典样式。13-14世纪,随着伊斯兰教在中亚、西亚、南亚、非洲等地广泛传播,伊斯兰样式在印度、埃及、叙利亚等地扎根,直到现在我们仍可以很容易地识别出这些艺术作品。产生于14世纪的元青花中也渗入了当时伊斯兰文化的元素,体现出强烈的异域风情,以下仅简要阐述伊斯兰文化对元青花造型、装饰风格的影响。

伊斯兰造型

全世界最为精美的元青花集中于土耳其托普卡比宫博物馆和伊朗国家博物馆[微博]中,总数达70余件。其中不乏罕见于其他地区的大盘、大碗、大罐、葫芦瓶、梅瓶、四方扁壶等器型,这些大型碗盘、四方扁壶、高足碗和器座等精美作品就带有明显的伊斯兰风格。

1. 大型碗、盘

元代瓷器中多见体量巨大的碗、盘,这在其他各朝制品中极为罕见。目前存世的元青花中,大盘的口径多在40-50厘米之间,最大的可达57厘米。口沿有菱花口和圆口两种。菱花口盘只在口沿分瓣,多为十六瓣,也有十三、十四、十七瓣,器身不分瓣。目前发现的器身分瓣的元青花盘仅有上海博物馆收藏的青花莲池杂宝纹莲瓣形盘,然其口径为29.6厘米,不属于大盘的范畴。装饰技法上,元青花菱花口盘既有青花,也有青地白花,而圆口盘一般为青花。元青花大碗数量较大盘而言极少,仅见于土耳其托普卡比宫博物馆、伊朗国家博物馆、日本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等为数不多的几个机构。它们的基本造型为深腹,小圈足,敞口或敛口,口径在30-40厘米之间,最大的达到58厘米。

这些大型碗、盘与中国传统的瓷器不同,更接近中亚、西亚地区的陶制和金属的大盘。美国波士顿艺术博物馆藏有一件十一世纪伊斯兰银盘,口径为43.5厘米,与青花大盘类似。大碗是中东地区的常用器皿,特别是自九世纪以后,直径30厘米以上的彩绘陶碗在波斯地区十分流行。这类碗盘多为饮食器皿,用以盛放食物或饮料。此外,也有一些碗盘被作为装饰物镶嵌在建筑外墙、居室和陵墓中,这在东非地区考古发现的宫、寺、陵墓等遗址中都有所发现。这种做法在十五世纪以后的西方更为常见,许多外销瓷即以相似的方式摆设、陈列。中、西亚及东非,乃至我国新疆等伊斯兰教盛行地区,民众席地或围桌而坐,共饮同食。托普卡比宫博物馆中收藏的十五世纪波斯手抄本图书的插图中就有穆斯林们围坐进食、碗盘交错的场景,可为佐证。

2.器座

这类器物的原型是十三世纪西亚流行的黄铜盘座,上、下侈口,中空无底。中段陡直,均匀分布着六个菱形镂孔。它与宣德时期的青花无档尊属于同类器物,其用途是将大盘置于其上,方便席地而坐的人们取食。器座在元青花中极为罕见,目前仅见于英国剑桥大学菲兹威廉博物馆的青花缠枝花卉纹镂空器座和青海省博物馆的青花缠枝牡丹纹器座,后者的底圈边缘有三个突起的残块,似乎原有三足。

3.扁壶

此类器物也称为四方扁壶,器身多为扁长方形,上有筒形小口,卷唇,两侧圆肩,各有龙形双系。英国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日本出光美术馆、土耳其托普卡比宫博物馆和伊朗国家考古博物馆皆有收藏。此器型带有浓郁的异国情调,明显不是中国风格。虽然在伊斯兰陶器中尚未见到相似器物,但就其功能而言,应为随身携带的盛器,对于善于经商且常年外出的穆斯林是非常适宜的,两侧的双系可用来穿绳系于马匹或骆驼上,比单系更为坚固。传世至今的元青花扁壶数量有限且都在国外。龙泉窑青瓷中也有类似的器物。

4.高足碗

高足碗是元代出现的新器型,敛口,深腹,圜底,下连喇叭形高足。相似的还有高足杯,又称靶杯,它们和高足碗一样都是独具北方游牧民族特色的瓷器造型。伊朗国家博物馆、英国牛津阿什莫林博物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中都有收藏,景德镇湖田窑址中也出土了高足碗的标本。尽管如此,高足碗在元青花中的数量仍然很少,它们与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收藏的一件十三世纪后半叶叙利亚的描金玻璃高足碗在外形上十分相似。高足碗在元代盛行,一方面是为了适应蒙古人入主中国以后所带来的新的时尚,同时也适合于伊斯兰地区人民席地生活的传统。

5.八棱器

元青花梅瓶、大罐、葫芦瓶等器物中有一些器身作八棱形,如河北保定窖藏出土的八棱梅瓶、日本梅泽纪念馆收藏的青花花卉海涛纹八棱玉壶春瓶。八棱葫芦瓶则见于土耳其托普卡比宫博物馆、伊朗国家博物馆和日本山形掬粹巧艺馆。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则藏有一个八棱葫芦瓶的下半截。八方形器与我国传统陶瓷的造型相比,线条更为鲜明,给人一种挺拔硬朗的感觉,它与中、西亚金属器多角、棱边的造型更为接近。在伊斯兰地区流行的几何花纹中,常见八角星形系列的各种变形图案,若将各顶角相连,即为正八边形。这种圆形具有一种内聚力,给人自足、安定之感。在十二世纪,波斯地区的纺织品上流行八边形开光装饰。美国底特律美术研究所和英国伦敦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分别藏有伊朗拉伊制造的绢,上面就有这种纹样。建于公元七世纪的著名的耶路撒冷“岩石圆顶”圣堂也采用了八边形的平面布局。将这种八边形的布局移植到瓷器造型上,就是元青花中的八方形器物,它与伊斯兰艺术应该存在着某种内在联系。

伊斯兰纹饰

元青花的纹饰中也融入了不少伊斯兰元素,受到穆斯林传统审美观的影响。作为青花主色调的蓝色,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天空、海洋、远山、湖泊和冰雪。伊斯兰文化圈中的波斯和中东等地,有相当一部分位于内陆高原和炎热的沙漠中,自然环境恶劣,水是非常珍贵的资源。蓝色会引起人们美好的遐想。与此同时,蓝色又是崇高、深邃、纯洁、透明的象征,蓝色的所在往往是人类知之甚少的领域,如宇宙和深海,散发着神秘、渺茫和静穆,与伊斯兰教所宣扬的教义和追求的“清净”境界相符。用蓝色装饰器皿和建筑就成为伊斯兰文化的传统。耶路撒冷的“岩石圆顶”圣堂内部有保存完好的镶嵌画装饰,基本色调都是浅蓝、深蓝和金色。用钴料作为釉下彩装饰陶器,早在九世纪的美索不达米亚就已流行。经化验,我国唐三彩上的蓝彩和唐青花上所用的钴料正是从西亚地区输入的。从十二世纪起,伊朗、伊拉克、摩洛哥、西班牙等地出现用彩色釉砖组合图案装饰清真寺和宫殿。建于十四世纪的伊朗大不里士的加布多清真寺和西班牙格拉纳达的阿尔罕姆拉宫殿的壁画装饰就是早期彩釉砖装饰的代表作,在这些彩釉砖装饰中,蓝色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随着这种装饰方法的发展,蓝色在伊斯兰建筑上所占的比重也越来越大,终于成为装饰的主流色调,如伊朗伊斯法罕的清真寺、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宫殿等就是具有典型伊斯兰装饰风格的建筑。与此相反,蓝白相间的花纹装饰并不是我国传统的装饰色彩。就陶瓷器而言,唐三彩中的蓝色仅仅作为点缀,始终处于从属的地位;唐代和元代早期的青花瓷器发展缓慢,不仅质量不高,数量也很少,这些都说明在相当长的时期内,由于蓝色花纹不符合中国人的审美,未能得到社会的认可,其发展难免受到阻滞。典型元青花是在外销的刺激下迅速发展起来的,其鲜艳浓艳的呈色在当时似乎没能引起国内市场的注意,迄今为止不仅国内发现的元青花数量少,就是出土元青花标本的遗址也远不如国外多,这正说明其市场主要在国外。科学测试结果也表明,元青花所用的钴料是一种高铁、低锰且含砷的原料,与西亚的钴矿成分相近 。元人忽思慧在《饮膳正要》中介绍了一些产自“回回地面”的物产,如被归入“米谷品”中的“回回豆子”,“菜品”中的“回回葱”(洋葱),“果品”中的“八檐仁”、“必思荅”以及“料物”中的“咱夫兰”(红花)、“马思荅吉”和“回回青”,称“回回青,味甘寒,无毒,解诸药毒,可传热毒疮肿”,其性与《开宝本草》中“出大食国”的“无名异”相同。另据明代《宣德鼎彝谱》和《天工开物》记载,“无名异”是用作瓷器青色的色料。由此看来,元代的“回回青”除了药用价值之外,还被用作青花瓷器的呈色剂。“回回”是元朝时对中、西亚伊斯兰地区和穆斯林的称呼,“回回青”无疑是从伊斯兰地区进口的钴料。这种输入原料、制成青花瓷再返销的做法,不正是“来料加工”贸易形式的雏形嘛!

典型元青花的装饰以层次丰富、布局严谨、图案满密为特点,完全改变了早期青花瓷器上以布局简疏的花卉为主的传统,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具有浓郁伊斯兰文化意味的风格,使人很容易联想起中、西亚地区的陶器、金属器、玻璃器、染织以及建筑装饰。从元青花纹饰的布局来看,瓶、罐等琢器主要采用横向带状分区的形式,纹饰层次繁复,一般有七八个层次;八方形器多利用器物的棱边作纵向的分区;盘、碗等圆器则采用同心圆分区的方法多层次地进行装饰。这些都是典型的伊斯兰式布局,十二世纪末至十四世纪早期西亚的金属器皿和陶器上很容易找到它们的原形。典型元青花的纹饰以纤细工丽著称,线条酣畅流利、笔意准确细腻、纹饰形似酷肖,加上层次繁复,遂形成一种花团锦簇、少有空隙、刻意求工的艺术格调,与波斯绘画作品那种表现主题一览无余、直露浅近的作风一脉相承,而与当时中国绘画崇尚简逸、讲究含蓄、重视主观意兴的抒发,把形似放在次要地位的风格恰好形成鲜明的对照。

典型元青花的装饰题材主要有人物故事、动物、植物以及几何图形。人物故事一般以元曲、全相平话等民间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为本,人物造型多为宋装,偶尔也可见元装人物。这类题材前代少见,它的出现,一方面受到元代勃兴的戏曲艺术的影响,其内容大多可在唱本、平话及其插图上找到原形;另一方面,十二至十三世纪波斯彩绘陶器盛行用人物形象装饰,它对于中国制瓷工匠将故事画移植到瓷器装饰上或许起了一定的借鉴作用。

元青花上的动物题材也十分丰富,龙、凤、鹤、雁、鸳鸯、孔雀、鹅、鸭、鹭鸶、海马、麒麟、锦鸡、狮、鱼、螳螂、蟋蟀等都可以在瓷器纹饰中找到,几乎包括了飞禽、走兽、游鱼、鸣虫等各种动物门类。它们也是中国传统装饰中常见的题材,惟狮、马、瑞兽等形象在西亚艺术品上更为多见。

元青花上的植物纹十分发达,虽然基本上可以在唐、宋以来的传统图案中找到渊源,但仍然使人强烈地感受到其中“阿拉伯式花纹”的意味。所谓“阿拉伯式花纹”,在世界艺术史上专指那些以柔美的曲线为主,有规律地展开蔓延状的花、果、叶、草等植物图案,它们或为主纹、或作地纹填充于空隙,共同构成一种复杂、华丽、有强烈装饰效果的花纹。在伊斯兰世界,这种程序化的花纹被广泛地运用于各种器皿、建筑、绘画乃至书籍装帧中。伊斯兰地区植物花纹的发达有其宗教的原因。根据伊斯兰教的教义,偶像崇拜是完全被禁止的,因为伊斯兰教认为,世界万物均为神所创造,因而万物皆虚幻,但造物主却是永恒长存的,真主是无形象的,是不能以任何形式来比喻和象征的。进而,其规定在艺术作品中不准制作和绘制人和动物的形象。伊斯兰教还认为植物是无生命的。因此,伊斯兰地区的穆斯林艺术家们便在植物花纹图案的设计和制作上驰骋自己的想象,促使植物花纹在伊斯兰艺术中迅速发展,创造出以蔓枝花草为主要内容的“阿拉伯式”花纹,并闻名于世。当然,来自印度和希腊的影响而对抽象的几何、数学概念的培养,也促进了这种以几何图形为基础的图案的普及。尽管后世的伊斯兰教派并不过分拘泥于有关偶像的戒律,只要不涉及宗教内容,也允许艺术家创作一些人物画和有人物、动物的书籍插图,但是植物花纹作为伊斯兰装饰艺术的主体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元青花上的植物纹以缠枝花卉和蔓草为主,常见的题材除了西番莲直接移植自西亚金属器皿上的类似图案之外,菊花、牡丹花就个体来看,虽然仍带有写生的痕迹,但其描绘过于细致规矩,花叶肥大,布局讲求对称,反而使人觉得生意顿失。蔓草边饰则主要为二方连续的重复,这些都表明植物花纹已呈现出图案化的趋势。布局规则的蔓枝花草不仅富有节奏、韵律之美,而且使画面表现出一种理智的整齐和有秩序的流动感,给人以延绵不绝的联想——这可能正是“阿拉伯花纹”的真髓所在。

莲瓣纹早在东晋、南北朝的青瓷上就已流行,宋代瓷器上的莲瓣纹也一如以往,以弧线三角为主。而元青花上的莲瓣纹较之前已大大变形,多作直边、方肩的形式,故称之为“变形莲瓣”。它作为一种常用的边饰,有以仰莲的形式装饰于器物的胫部、腰部和盖沿,也有以覆莲的形式装饰在器物的肩部;在大盘、大碗的口沿、内壁及外壁也经常装饰有仰、覆莲瓣;而装饰在大盘、大碗内底的莲瓣则作放射状的布局,在莲瓣之内常精心描绘各种图案花卉、如意云头、涡卷纹或杂宝等。在十二世纪末、十三世纪初的波斯彩绘陶器上我们也可以看到类似的边饰,如在单把壶的口沿和腹部、大碗和瓶的口沿。这些边饰的笔划虽不如元青花上的变形莲瓣那么精细,也很难看出他们究竟是莲瓣还是其他什么,但是这种单体呈长方形的连续图案,其一端或中央常常有规则地饰以各种圆圈、菱形、潦草的简笔花卉,抑或类似杂宝中的双角、火焰图案等等,其形式与变形莲瓣十分相似。可以认为,元代青花瓷器上的变形莲瓣就是以波斯陶器上的这种边饰为祖形,再糅合进中国莲瓣装饰的传统而创造出来的一种新的纹样。

尽管元青花的造型、装饰中渗入了伊斯兰文化元素,但它身上更多体现出来的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因为它毕竟深深扎根于中华民族悠久灿烂的文化土壤中。中国制瓷工匠善于吸收和融汇外来文化的营养,使青花瓷器在相当短的时间内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典型元青花在元代后期突然出现和迅速发展,必然有其自身的原因,如釉下彩技术的发展和成熟、景德镇制瓷水平的提高、其他窑系(如磁州窑、吉州窑等)画瓷工匠甚至波斯画师的加盟,但是政治、经济、文化等其他方面的原因也是不可或缺的,这些因素共同促成了元代景德镇窑青花瓷器的成长,也加速了域外文化对青花瓷器的影响。■

(本文发表有删节,原文有注释。全文收录于北大出版社将出版的《青花的世纪——元青花与元代的历史、艺术、考古》)

孤芳自赏的元青花


素雅高洁、沉着纯净,人们常把青花瓷比作瓷器舞台的青衣。沉淀了数百年文化历史的元青花,既有中国写意画浓墨重彩的风韵,又蕴含富丽雄浑的独特之美,其制作精美而传世极少,故尤为珍贵。元青花是一种用钴料在瓷胎上作画、盖上透明釉、在高温下一次烧成的釉下彩瓷器。其蓝色的花纹与洁白的胎体交相映衬,蓝色沉静,白色润泽,纹饰华美,展现了中华文化的璀璨文明与深厚底蕴。近日笔者走访了百工坊内的元青花博物馆,一览元代的青花古韵。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元青花凤麒麟四系方壶,此壶形体较大,厚重。壶身以凤麒麟为主题,寓意祥瑞。铺满缠枝莲纹,密而不乱,壶两侧绘如意,缠枝莲纹。它由进口料绘画而成,具有青花发色深翠浓艳、深浅不一、晕散自然的特点。此器造型规整,釉层肥厚凝重,绘画生动,潇洒随意,是元代此类型器的精品。

龙,是中华民族的象征,历代陶瓷艺人都用其作为一种装饰题材,用不同的表现手法来体现其艺术魅力。眼前这一件元青花云龙纹罐,将龙霸气飘逸的神态刻画得传神至极。此罐属矮肥型,器口下绘海涛纹,腹部云龙环绕一周,辅助火、蘑菇云纹。较长的龙身缠绕器身,在腾空中显示其威武雄浑的气势,加上云纹的衬托,更有穿云布雨的撼天威力,是元代青花瓷器不多见的艺术佳作。龙纹在元青花瓷器中较为多见,是元青花瓷器的主要装饰之一。在古人心目中,龙是传说中的神物,人们想象它能走、能飞、能游泳、能呼风唤雨,它以不同的动态表现在瓷器上,有海水龙、云龙等。罐身云龙二目圆睁,张嘴吐舌欲吞火鸟,龙鬓飘逸,龙爪似刀。此器造型匀称、圆润,釉层饱满光亮,工艺精湛,青花发色青翠艳丽,层次感强,闪耀着古器的神韵。

另一件元蓝釉白龙纹梅瓶,宝珠盖钮,溜肩收腹至足。此器蓝釉白龙,工艺复杂。其宝石蓝釉,温润肥厚,一条白龙绕腹一周。云龙张口吐舌,欲吞大珠,整体刻画生动随意,巨龙周边的空间以四朵飘动的火焰云纹,衬托出巨龙腾飞于万里长空之中的大气磅礴之势,好似威武、雄壮、悍猛的巨龙叱咤于万里蓝天之中。蓝白相应,在色调明亮的蓝釉衬托下,白色纹饰层次鲜明,具有较强的艺术感染力。令人称奇的是,瓶内竟原封盛有元代美酒,更为珍贵。

在中国漫长的朝代更迭中,元青花以其极高的艺术价值呈现在人们面前。精美的元青花,它作为艺术载体传承给我们,展现了中华文明的历史积淀,所以保护、收藏元青花是历史赋予我们的时代使命。

元青花的窖藏现象


到目前为止,国内馆藏元青花共计156件,其中窖藏发掘90件,约占总数57.7%。而在90件窖藏元青花当中,1965年河北保定窖藏发现6件;1972年北京元大都建筑遗址窖藏发现10件;1982年江苏丹徒县窖藏发现6件;1982年江西高安县窖藏发现19件;1984年内蒙古赤峰县窖藏发现5件;1986年江西萍乡市窖藏发现9件;2000年安徽繁昌县窖藏发现14件;2001年内蒙古林县窖藏发现7件;2004年内蒙古集宁路古城遗址窖藏发现6件。此外,在河北定兴县、新疆霍城县、江苏金坛县、浙江杭州市和四川雅安市等都有窖藏元青花发现。我们把元青花较为普遍而且数量集中从窖藏中被发现的现象称为“元青花的窖藏现象”。为什么会出现元青花窖藏现象?元青花窖藏现象与元末明初的社会历史环境有什么内在联系?为什么清宫旧藏中竟没有一件元青花?在美国学者波普提出元青花“至正型理论”之前的几百年,国人为什么就没有发现和认识元青花?在国内,地下还埋藏有多少窖藏元青花?笔者将在今后对这些问题作更深入的研究。

元青花月影梅纹高足杯,现藏于河北省文物保护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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