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剩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余光中
他是谪仙人,李白,率性而为、不畏权贵,当力士脱下他那双“傲慢”的靴子,他这样潇洒而去,“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徜徉在山水的怀抱中,他尽情抒发豪情,痛饮狂歌,随后,他带着一只小小的酒坛藏了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唯有那只酒坛……
诗仙的“酒坛”,变身御书房上宾。它是李白手中的酒坛幻化而来,没错,它叫太白尊,也称太白坛,因形似李太白手中的酒坛而得名,穿越历史的天空,带着诗仙的梦想而来,它依然留着谪仙人潇洒不羁的气质,痛饮狂歌的豪迈亦令人神往。
好似被诗仙施了法,洗尽铅华,不惹凡尘,唯恐亵渎了它的美丽。
如此美物怎会被埋没,雄才伟略的康熙,可称千古一帝,豪迈的胸襟囊括四海,或是一幅太白醉酒图中的酒坛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或是康熙皇帝做了个诗仙梦,或是工匠们偶然烧出一物,像太白的酒坛。 不管怎样,康熙皇帝对太白尊是一见倾心了。在他的书房中总能看到太白尊的身影。太白尊也成为清康熙官窑经典器型之一,成为文房名器。
《匋雅》言:“太白尊惟康窑有之,各色俱备,惟红独多”,以康熙晚期新出现的豇豆红釉品种最为驰名。 《饮流斋说瓷》亦载:“此等尊无巨大者,通体不过数寸耳,以豇豆红色或带苹果绿、苹果青色为多,腹有三团螭暗花,乃浅凹雕也,除康窑外历朝甚罕仿制,故价值之昂等于拱璧。 若非技艺精湛的老匠人,要成功仿制太白尊甚难,缩颈,小口微侈,并且腹大饱满,拉坯时稍不留神,轻则型变,重则型塌,难得大气不凡,稳重洒脱之姿。
宋代温碗、注子
“红泥小火炉”当称得上千古名句,在色彩与气味,陶土与火焰之中奇趣天成、浑若一体,它所描绘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温酒器了。古人饮酒喜欢温热后再饮,温酒不伤脾胃,同时,温热的酒更加绵甜可口,可以让人体会到“温酒浇枯肠,戢戢生小诗”的意境。因为常常要温酒,便有了专门用来温酒的温酒器。关于温酒器的记载,早在商周时期就已经出现。在汉代,已有温酒樽这种酒器,配以勺,便于取酒。汉代温酒器一般呈圆筒形,两侧有辅首衔环,上不沿饰,宽带,其间浮雕有峰峦、龙、凤、虎、鹿、牛、羊、蛇、狐、兔、禽等。《三国演义》中多次写到“煮酒”、“热酒”,而“青梅煮酒”一词更成为英雄相惜、高端探讨的代名词。晋代文人左思在《魏都赋》中就有“冻体流澌,温酎跃波”的词句,明确说到温酒。唐代开始出现大量的金银材质的温酒器具,造型华丽端庄,制作精细。不过,以白居易当时的身份背景,显然是无法享用金质温酒器的,所以诗中提到了更加原生态的“红泥”,即陶瓷,这与宋代温酒器有异曲同工之妙。
在宋代,使用成套温酒器来温酒的习俗颇为流行,一般是注子与温碗。所以南方瓷窑多有烧造,除安徽外,在江苏、江西、浙江等地的宋墓中多有出土,北方如河南禹县白沙宋墓壁画、洛宁乐重进石棺画像中均绘有形制与之相近的成套酒器;内蒙古、辽宁等地辽墓中亦有出土,就连传世的南唐古画《韩
熙载夜宴图》中也有与之相同的温碗、注子。给酒加热一般来说有两种方法,一是直接将酒瓶放置炭火之上加热,如河南巩义市出土的宋代厨娘温酒图;二是用温碗、注子给酒加
热。按宋代的饮酒习俗,是将盛满酒的注子放入温碗之中,碗内加注热水,用以温酒,然后斟入台盏或杯中饮用。由于碗内的热水可随时更换,因此使用这套酒器可以达到时刻保温的目的。
2006年5月,我出差苏北,回来经过某市时,闲逛古玩城。这是个地级市,紧邻洪泽湖和京杭大运河,历史上商贾云集,有很深的文化积淀。古玩城颇具规模,有古玩店,也有地摊。在这种地方闲逛,原也不指望能买到什么东西,只是看看玩玩。同行的还有南京藏友张成先生。
那天,我们闲聊着转了一圈,走进又一家古玩店。店在一个偏僻角落,没什么客人。货架上照例摆满了各类物件,照例是假货居多。有些东西虽老,却没有什么意义。我和张成各看各的,希望能发现点有价值的东西。其实,我只是对店面扫视一遍,便被一把紫砂壶吸引住了。这是一把汉方壶,通体光素,非常惹眼,器型硕大饱满,线条流畅丰美,气势非凡,看上去赏心悦目。我让店主拿下来,仔细观看,发现包浆润泽自然,梨皮样的紫砂面里,有点点金沙闪烁。拿开壶盖,壶内有不规则的茶垢沉积,却很干净,不像造假者故意涂抹得脏兮兮的。壶口内沿,有半个瓜子大的破损,不注意几乎看不出,盖上壶盖就更看不到。翻看壶底,有六个字的篆体款:“荆溪徐飞龙制。”这六字阳文款,像是用竹刀刻制而成,古雅而清秀,十分灵动。我那时对紫砂并无专门知识,只是凭感觉,认为这是个老东西,内心便有些激动。于是不动声色喊过张成,请他看看。张成多年来收藏研究瓷片,对瓷器有相当造诣,可是对紫砂缺少研究,但他凭收藏瓷器的经验,也感觉是个老东西。我决定和店主谈谈了。我装作漫不经心,把壶放下,问店主这把壶的来历。店主是个中年男子,一脸质朴,说是半个月前刚从乡下收来的。我没再仔细问。古玩市场编故事是常事,多问无用,关键还是看东西。我问他开价,店主犹豫一下,说2700块。我一听不算离谱,这么大一把壶,高21公分,壶把到壶流18.5公分,即便是新壶,买回家泡一壶茶也够喝半天的。我决定买下,几经讨价还价,最终以2200元成交。这真是个意外的收获!
回到南京家中,我查了一下资料,知道徐飞龙是生活在康熙、雍正至乾隆时的一位制壶名家,以汉方壶最有名,作品存世极少。之后,这把壶一直摆放在书房,我并没有真把它当成古董,但我从内心喜欢它。这把壶十分耐看养眼,大气挺拔,又静穆内敛。南京收藏界几位朋友来家中看过,都赞叹是把好壶,建议我请沙志明老先生看看。沙志明老先生是全国著名的紫砂收藏鉴赏大家,已经八十多岁。他一生收藏,独爱紫砂,几乎倾尽家产,天南海北寻觅紫砂踪迹,先后收藏紫砂壶器数千件,历代紫砂名家作品几乎都有,曾出版过几部紫砂图录专著。在南京著名的九十九间半“甘熙故居”,有一个专门的博物馆,长年展出他的藏品。我本也认识沙先生的,只是不熟。藏友们的肯定和鼓励,让我多了一份期待和忐忑,万一被沙先生否定了,岂不失望?因此,壶在家摆放了一年多,我也没敢去请教沙先生。还是后来一次藏友聚会,沙先生听说了,主动问起,我才如实相告。沙先生说你拿我家来吧,我给你看看。2007年7月的一天,我终于携壶登门,心里已然平静:不论这把壶真假新旧,能当面请教,肯定会长些知识。沙老先生为我泡一杯绿茶,开始看壶。他看壶,我看他。沙老先生仔细把玩,内外上下看了个遍,脸色由平静渐渐变得赤红,显见是激动了。果然,老人家放下壶,用手指敲敲桌子,说:“恭喜了!赵先生。你收了把稀世珍宝!”我还不敢相信,老先生一一道来,从砂质、做工、型制、印款、品相、神韵、包浆等多方面,证明这把壶确是徐飞龙的作品。据沙老讲,徐飞龙以汉方壶闻名,已知存世仅有三把,故宫一把,南博一把,台湾私人藏家有一把,他都见过,这是他见到的第四把。沙老很激动,说我这么多年给人看壶无数,从不写鉴赏书,这次我要给你写一幅。果然,二十多天后,沙老用苍劲古朴的行书,在宣纸上写了一幅鉴赏书,亲自送来我家,并且一再嘱咐,要小心保藏好这把壶,千万不要损坏了,口气几近严厉,仿佛这把壶是他自己的藏品。那一刻,我真的感动极了。之后,沙老一番话,更让人感动。他说,紫砂器十分娇嫩脆弱,几百年保存下来,都是精灵,都是国宝,从我们手里经过,如果稍有损毁,就是罪孽。我终于理解,沙志明老先生一生倾尽家财,收藏那么多珍贵紫砂壶器,为什么即便在穷困时,也不肯卖出一件了。
——从雍正粉彩《西厢记》人物故事套杯说起
走进嘉兴博物馆历史文物陈列大厅,可见到一字排开,从小到大渐次陈列着的10件马蹄形瓷杯,格外引人注目。这就是著名的雍正粉彩西厢记人物故事套杯。
所谓套杯,即成套之杯,是套具的一种,有各种质地制成的,或铜锡,或髹漆,或木竹,或瓷器,尤其以彩绘瓷器套杯受到世人的青睐。《清朝野史大观·大内异物》载:“其一酒杯,二十有四,由大及小,如堵波。高二寸许,旋木为之,质黄色有木理。薄如纸,嘘气辄可飞动,然能注酒。”清代景德镇窑烧制的瓷器套杯,以彩绘的居多,且多为十个一套,大小渐次可叠放成一个整体,散开来又形成依次递减的单体;既可作饮具,亦为一种精巧的工艺鉴赏品。
这种瓷器套杯,一套少则3至5件,多则20多件,因为是由多个大小不同的杯子依次套叠而成的,所以成型时必须严格把握每件单体杯子的尺寸大小,造型轮廓,胎体厚薄。只要制作过程中稍不留神,某处略有走样,就无法平稳地套叠,即前功尽弃,更谈不上渐次套装和分散自如了。要烧制好规整而又美观的套杯,首先要解决薄胎瓷的工艺技术问题。景德镇薄胎瓷的烧制始于明永乐年间。有道永乐薄胎瓷,细薄如纸,有的几乎以釉汁制成,故称为脱胎瓷。稍厚的又称之为半脱胎。明成化、隆庆与万历时的民窑,就有达到胎薄如纸的,时人称为真脱胎。到清康熙、雍正仿制品也达到了同样的程度。脱胎瓷的制作,从配方、拉坯、修坯、上釉到装窑烧成都有一整套严格的工艺流程和技术要领。修坯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来不得半点差错和疏忽。一般要经过粗修、细修定型、粘接、修去接头余泥,并修整外形、荡内釉,然后精修成坯和施外釉。在修坯过程中,坯体在利篓(景德镇方言也称利斗,指利坯时在辘轳上盛放坯件的托盘架)上取下装上,反复近百次之多,才能将2至3毫米厚的粗坯修到蛋壳样薄。
解决了薄胎工艺之后,就是选择适宜套杯的釉彩装饰工艺。雍正年间盛行的粉彩,就是当时彩绘工艺的新品种,受到广泛的赞誉,直到今天。
康熙晚期已出现花朵用胭脂红色的洋细料施彩,至雍正朝,粉彩瓷器盛行,尤其是唐英(1682——1756年)从雍正六年(1728年)起奉命驻景德镇御厂任协理官。乾隆元年(1736年)起先后管理淮安及九江关并兼理窑务。直至二十一年(其中十五、十六两年一度中止),前后二十余年管理景德镇御厂,致力于制瓷工艺的研究,致使仿古、创新获得巨大成就。使景德镇制瓷业(包括民窑制作)达到了瓷器生产的新盛时代。其时粉彩特征是彩绘人物衣服或花朵时,先用含砷的“玻璃白”打底;彩色中有的用芸香油调合施彩;所用彩料很多是进口料,如红彩多以黄金为呈色剂的洋红,又称胭脂红;又有洋黄、洋绿、洋白等色。焙烧温度比五彩略低,色彩比五彩更为丰富,以其淡雅柔丽的特色,感觉比五彩柔软,因此又有软彩之称。雍正粉彩的盛行,很快取代了康熙五彩的地位,成为釉上彩的主流。雍正粉彩不仅白地彩绘,也有各种色地绘彩,如珊瑚红地,淡绿地、酱地、墨地等。精巧的器型,配上典雅的粉彩,使之相映成趣,实是给可分可合的套杯锦上添花。
嘉兴博物馆收藏的这件西厢记人物故事套杯,称得上是这个时期粉彩的代表作。属半脱胎瓷,胎骨细腻。制作精致,造型规整,釉面纯净,装饰柔丽。共10件一套。器物逐件由小渐次增大,其口径5至10厘米、高1.5至5.9厘米、底径3.1至6.2厘米。每件造型一致,形似倒置的马蹄,故有马蹄杯之称。为敞口、削腹、平底内凹,白釉地粉彩。十杯相叠,口平如一,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十只口沿紧密无隙,天衣无缝,且分散时灵活自如,不得不钦佩其工艺的精湛。最为精彩的是每件杯身外壁分别彩绘以西厢记人物故事图案,笔触流畅,技法娴熟,构图生动,柔丽典雅,赏心悦目。
《西厢记》为中国四大古典戏剧名著之一,是一部风靡了七百多年的文学杰作,可谓家喻户晓,传播广泛,影响深远。嘉兴博物馆收藏的这件粉彩西厢记人物故事套杯,从小到大的十只杯身外壁分别绘以《佛殿奇逢》(奇逢)《妆台窥简》(窥简)、《僧房假寓》(假寓)、《斋坛闹会》(闹会)、《长亭送别》(送别)、《锦字传情》(传情)、《夫人停婚》(停婚)、《衣锦还乡》(还乡)、《乘夜逾墙》(逾墙)、《白马解围》(解围)等典型场景。色彩柔丽典雅,人物栩栩如生,故事情节丰富,生活气息浓厚,构图精美,别具匠心。比如《夫人停婚》那幅,写琴童搀扶心灰意冷的张生离去之状尤为入神(有的选本是画红娘搀扶张生),立着的老夫人冷酷无情,躲在一旁的莺莺却伤感失望的情形在这小小的杯身上有所反映。为满足套杯相叠时的整体视角效果,特将叠在最上面的那件,也就是最小的一件的画面分由内底心和外壁两部分构成。这幅《妆台窥简》的主题图案绘在内底心:身着红衣绿裙裤的红娘斜身倚立在梳妆台旁,举镜窥简;外壁则是烘托主题的西厢场景。其余9件瓷杯的内底心均白釉无图。为此,叠在上面那件杯子的内底心的仕女红娘装饰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用《西厢记》人物故事装饰瓷器的形式颇多,除了餐具、酒器等之外,还有瓷板、赏瓶、屏风、彩瓶嵌饰等等。
说到这里,一个涉及中国陶瓷史与文献学的问题有必要在此一提。《西厢记》在中国文学史上作为文化现象,实际上具有个性解放的思想内涵,晚明《西厢记》的评注、改编、校刻蔚成风气。而在英国,正是人文主义高扬的时期。十分有趣的是,有人已发现了当时英国向中国定购青花瓷器的函件、订单的底稿。(转见于将星煜《西厢记的文献学研究》58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英国对瓷器上的绘画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希望以人物仕女为主,有故事情节尤佳。根据这一要求,景德镇特地烧制了一批以《西厢记》的张君瑞、崔莺莺爱情故事为题材的青花瓷碟、瓷瓶等。可能晚明时《西厢记》故事基本上趋于定型,很可能景德镇的工艺美术家以当时各种《西厢记》刊本上的插图为蓝本,这个问题还有待进一步探索、考证。但是,现在已经发现了许多目前珍藏在欧美的青花瓷器上的《西厢记》绘画与某些明刊本《西厢记》插图有惊人的相似。伦敦大学博士徐文琴女士在美国加州大学从事艺术考古时指出,美国亚利桑那州凤凰艺术博物馆所藏的高42.2厘米的青花瓷瓶上的图案《佛殿奇逢》和西德科隆亚洲艺术博物馆所藏的直径16厘米的青花碟子上的图案《佛殿奇逢》,都是以日本内阁文库所藏明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金陵继志斋陈邦泰刊《重校北西厢记》之插图为蓝本。又如艾西莫林博物馆所藏青花碟子上的图案《堂前巧辩》,徐文琴认为以清初顺治十六年(1659年)刻本《哥林拾翠》之插图为蓝本。另外,徐文琴女士发表在瑞典《东方古代文物》(THEMUSEUMOFFAR-EASTERNAANTIQUITIES)的一篇博士论文提纲,图文并茂,基本上谈的都是《西厢记》,其中就收录有关《西厢记》的青花瓷器照片,均为欧美博物馆的藏品。根据绘图人物场景的分析,丝毫没受南曲《西厢记》的影响。这些瓷瓶、瓷碟照片计有:《佛殿奇逢》3件、《僧房假寓》1件、《斋坛闹会》2件、《白马解围》4件、《夫人停婚》1件、《琴心写怀》1件、《妆台窥简》1件、《乘夜逾墙》3件、《堂前巧辩》1件、《草桥惊梦》2件、《衣锦还乡》1件、《西厢全景》1件。尽管徐文琴的艺术考古工作还只进行了一个不太长久的时期,却使我们知道早在明刊本《西厢记》还未流传到欧洲之前,早在《会真记》、《董西厢》、元杂剧《西厢记》诸书被英译、德译、法译之前,欧洲人早已从青花瓷器的图案上接受并欣赏《西厢记》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形象了。不言而喻,这一大批景德镇青花瓷器为《西厢记》的刊本传入欧洲以及英译、德译、法译起了媒介和诱导作用。而这一点,过去无论是中国戏曲史或中外文化交流史,当然也包括中国陶瓷史的专家所完全忽略掉的。也就是说《西厢记》最早是由瓷器传到欧洲的。
前不久,刚从景德镇画瓷回来,戈野又约小李开车接我去丁山刻壶。丁山隶属宜兴的一个小镇。随着紫砂业的发展,现在已闻名遐迩,听说即将要分辖出来独立为市了。
紫砂为何独厚宜兴丁山,经过不断地开采,资源已越来越少。政府已不让黄龙山被随便开挖,在公路上可看到几座孤立的小山已被围墙围起来。原国营的紫砂厂都已关闭,最早的紫砂一厂也全承包给私人,这就肥了有技术的工人,而那些干部见紫砂红火,也都从头学起,家里都私藏着一包一包的紫泥。
做紫砂壶纯是手艺,私人作坊是完全可做成的,一个转盘,几把刮刀,敲打磨刮,有传统的一套模式。听小李说,工艺大师做的壶都在万元以上,有的要几十万元,而一般职称做的也得几千元一个。我劝小李不要被职称忽悠,小李说现在人就相信这个,没办法的。今非昔比,所谓的“大师”也就身价骇人。偶在书上看到一则拍卖行情,某人的紫砂壶拍了一千多万元,我真是太闭塞了。
我在三十年前曾来过丁山,沿河的一条老街还在,石板路依旧,店铺已失去了昔日的市容。几家门口闲着几个老人,不几步就见老屋门上镶着牌子,有制壶艺人任凎庭故居,有陈祥荣及吴永春紫砂陶器店旧址。那时给我印象很深的是山坡上的一排排龙窑,烟雾蒸腾,运河船只都堆着大大小小的水缸、盆子、钵子、坛子、罐子,紫砂壶还未兴旺,5角钱就能买到一个不错的壶。现在龙窑都拆了,烧陶瓷多用电气或煤气,唯在前墅村保留一处明代龙窑,除了供人参观,有时也主产,这是目前唯一仍以传统方法烧造陶瓷的。龙窑两侧有40几对柴孔,是观火候用的,很像飞机上一个个窗孔,烧的时候便把窗孔用泥封上。窑里面内壁用耐火砖砌成拱形,人可背着器件一直爬到窑顶,我见龙窑旁堆了一大片柴火,一个年纪大的师傅说:烧一窑要耗去好几吨柴的。门口立有石碑,为2006年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说说我来这儿画壶,八年前我来紫砂五厂画过,那是台湾商人来投资的,台商有眼光,他早看出了紫砂壶的前景,还办了一个杂志《墨海壶天》,是通过张志安先生以笔会的方式邀我们去的,画好后由工人刻成,今志安先生已过世,令人感伤。我觉得画紫砂壶不及画青花瓷痛快,后来就一直未去过宜兴,这次来便想尝试着自己来刻,找了一把木刻刀,试了一个晚上,便上手了。方知刻壶是不可先画稿再照着刻的,照着画稿线条刻就等于学生写毛笔字描红,呆板而趣味出不来,所谓匠气也。亦如刻图章,刻刀直接在紫泥坯上草草地走动,会别有意趣。若没有把握,可用铅笔先比画几下,以刀代笔,其道理一样,需有感觉,需轻重适度,不可涂涂改改。
其实一把壶的器形更重要,在上面刻画只是装饰作用,小李说这些器形事先都是由平山先生选定的。我比较喜欢有三种:一种是方壶,方壶最难做,制壶的是陈女士,她为壶命名“寒山钟声”,她已60岁了,还在为职称叹息,其实她做的壶已很不错。她还做一种名叫“西施乳”的壶,浑圆光洁,手感诱人,真舍不得刻。再一种是容天壶,我是在图册上看到的,壶形敦厚拙朴,小李特定制了十八个,嘱我刻十八罗汉,当壶送来,却不是那么回事,几处不到位,而做壶人却说供不应求呢,也罢。我还喜欢“秦权”,“六方井栏”,“提梁”等。以前我不关心紫砂壶,真研究起来是很有讲究的,正如作画“牵一发要动全身”,看到街头不少扭捏做作的“创新”壶,真不知什么人会去买它。
紫砂壶市场怎样,我一点不知,但从投资方来看,做一批好壶放在那儿,绝非亏本买卖,关键是艺术品位。明陈继儒说壶:“令人幽、令人远、令人爽、令人闲、令人侠、令人雅、令人清、令人旷、令人淡、令人怜……”颇有见地,他把壶、人、茶合一,提高到人文生活品质上来,就有玩头了。《阳羡紫砂壶图考》有“陈曼生公余之暇,辨别砂厧,创制新样,手绘十八式,倩杨彭年、邵二泉等制壶,曼生壶铭多为幕客所作,亦有曼生自为之者。”看来制壶家与文人名人的合作,是与后来紫砂艺术的发展有着很大关系的。
刻壶对我来说只是一时之兴,好玩而已,这次陆续刻了一百多把壶,有山水亦有花鸟,有老头亦有美人,草草不工,同仁或笑:上不得大雅之堂耳。
唐
乾元二年(759)
分松阳县龙泉乡和遂昌县部分地置龙泉县,属括州。
五代
贞明五年(919)
龙泉金村、刘田(今属小梅镇)等地制瓷作坊已具有规模。
北宋
太平兴国二年(977)
建造华严塔(俗称金沙塔)。
太平兴国七年(982)
宋太宗派殿前承旨赵仁济监理越州窑务,兼理龙泉窑务。
天禧二年(1018)
建县学(儒学)于县东隅,学额二十。
治平四年(1067)
吴深、鲍康尧、季裒、吴克、鲍强五人同登进士,县民建五桂亭(绍圣中更名籍桂堂)于县东崇因寺左、大溪之涯,题名于亭。
元丰四年(1081)
县令黄发,兴学校,给诸生讲课,入学者众。
元祐五年(1090)
苏东坡为龙泉灵溪之洲命名为留槎洲,并为留槎阁书榜。继而陈舜俞题诗。时谓阁之雄伟,榜之遒劲,诗之警拔为三绝。
元祐七年(1092)
七至十二月,疏浚龙泉溪。处州各县均仿效。于是昼夜行舟,不再有沉覆之危。
宣和三年(1121)
龙泉县改名剑川县。绍兴元年(1131)复名龙泉县。
宣和中,因朝廷制样需索,龙泉青瓷益加工巧。
靖康元年(1126)
知县姚珏以郑公垟堰为基础,修筑蒋溪堰;新凿云水渠。冬,兴工,次年仲秋竣工。可灌溉畈田三十顷。
南宋
建炎四年(1130)
五月下旬,溃兵杨京力扰龙泉,毁县学,仅存大成殿。绍兴二年(1132)秋,重建。
绍兴二年(1132)
十一月,福建农民起义领袖范汝为余部范忠率起义军攻克龙泉。
庆元三年(1197)
分龙泉县南松源乡及延庆乡部分地置庆元县。
开禧三年(1207)
岁旱,修蒋溪堰和云水渠。次年虽续旱,但李山畈受益于渠堰灌溉,水稻获丰收。
嘉定二年(1209)
县人何澹修纂《龙泉县志》。
端平三年(1236)
太学士赵宗王晋 报请朝廷,准建笏洲书院,并祭祀朱晦庵。
淳祐元年(1241)
六月,昴山崩,声闻数十里。
宝祐三年(1255)
是年至五年(1257),虎伤人一千六百多。
咸淳十年(1274)
十二月,元兵入浙,兵部尚书季可(龙泉人)奉命回故乡募兵抗元。元
至元十三年(1276)
十一月,元兵入龙泉,县官降。
至元十五年(1278)
六月,梧桐川(今风鸣乡)木岱村张三八集众二万起事。元行省遣宣慰使伊奇哩率兵镇压。
青田起义军季文龙部攻克龙泉,城郭两千余户毁于战火。
(后)至元六年(1340)
六月,大雨,水涨入县城,深丈余。
十一月, 民饥,拨常平仓粮救济。
至正十一年(1351)
十一月,雷雹雨雪,十二月雨黑黍。
至正十二年(1352)
闽农民起义定攻龙泉八都。浙江副元帅镇处州石抹宜孙率兵星夜驰至龙泉,义军退走。
至正十三年(1353)
旱,歉收。十二月大雨雪。次年大饥。
至正十五年(1355)
六月二十日,青田潘惟贤起义军攻占龙泉,县达鲁花赤台宝忽丁携县印潜逃。章溢集乡兵围县城六日,起义军弃城撤走。
至正十七年(1357)
七月,红巾军由浦城、松溪攻龙泉,元参军胡深集乡兵拒于湖山。
九月,章溢拨私田一百五十亩,于八都玉峰山麓建龙渊义塾。
至正十九年(1359)
十一月,朱元璋部将胡大海攻克处州,龙泉县归之。
明
洪武二年(1369)
御史中丞章溢卒,葬于龙泉八都横溪桥头。弘治十五年(1502)墓被盗,朝廷续葬。
洪武三年(1370)
庆元县并入龙泉县,设巡检司于查田;十三年(1380)复置庆元县,巡检司撤。
洪武十年(1377)
正月十八日夜降黑雨,水色如墨汁。
正统元年(1436)
正统间,顾仕成在琉田(今大窑村)主青瓷窑。
正统八年(1443)
知县李善捐俸银购青砖,将城内数条卵石路基改为砖道。
正统十三年(1448)
十二月,叶希八率矿工起义军,攻克龙泉县城。
正统十四年(1449)
七月,矿工起义军陶得二别部攻龙泉,至济川桥,乡兵关闭南北桥门,桥上义军尽被害。
成化元年(1465)
林农广制松香。年贡松香七十斤十五两。造纸作坊遍布,年贡黄白纸五万三千七百九十六张。
成化八年(1472)
八月二十三日未时,城镇直街叶善增家起火,延烧二千余家及济川桥。
弘治三年(1490)
龙泉饥荒,饥民破官仓取粮,为首者遭杀害。
弘治六年(1493)
昂山崩。
正德四年(1509)
春夏大饥,民采榉树皮舂磨作饼充饥,食之多死。
正德八年(1513)
七月二十二日,县前店起火,延烧总铺谯楼(县衙前)、按察司、济川桥及民居二千家。
九月二十六日,崇因寺佛殿起火,毁寺房及五千斤重铜钟一口。
正德十一年(1516)
叶溥出资刊行叶子奇《草木子》。
嘉靖元年(1522)
二至四月初旬不雨,溪井皆竭。五月十五至十九日大雨,平地水漫一丈五尺,人畜死伤无算,留槎洲民居漂荡殆尽。
嘉靖二年(1523)
十月,修蒋溪堰
冬,于城东建籍桂社学,次年秋建成。
嘉靖三年(1524)
知县朱世忠捐俸置田二十亩,建仁山书院。
嘉靖四年(1525)
县人叶溥、李溥合辑《龙泉县志》。
嘉靖三十二年(1553)
大饥,县人吴文焕赈米三百石济饥民。
嘉靖三十八年(1559)
九月,戚继光至处州府招募矿工、农民从军,组建“戚家军”,龙泉丁壮踊跃应募。县民制“糖光饼”,欢送入伍士兵。
嘉靖四十年(1561)
闽广义军张琏部属三千余突入龙泉,据城六日。
隆庆元年(1567)
七月,处州矿工数百人集龙泉瞿源起义。处州知府李学礼发兵镇压,矿工散走。
万历二十六年(1598)
知县夏舜臣主修《龙泉县志》。
崇祯十四年(1641)
政和县张某与麻某聚众千余人起事。冬至日黎明破龙泉。知县刘明爽被缚。张、麻部据城一日夜,后撤走。
清
顺治三年(1646)
明督抚田仰、勋镇方国安溃兵散窜城乡大掠,民皆逃匿。
顺治四年(1647)
原明处州府推官王廷简(龙泉人)联合龙泉柯进春抗清。清遣刘登瀛部镇压,进春死,廷简被擒。
十一月初,程煌联合龙泉曹飞宇发动千余人起义,克龙泉城,达十天。处州参将陈元魁率部镇压,曹飞宇等退驻漈根安营扎寨。
顺治五年(1648)
二月,龙泉柳国柱等起义,屯西乡木岱口等处,陈元魁军镇压。
十月,朱匡明(青田人)、曹飞宇等屯龙(泉)遂(昌)边境。与清兵战,败。次月,冯生舜等扎龙泉西山(木岱一带),清兵进捕。
顺治六年(1649)
六月,龙泉李魁选据山抗清,遭清兵围困,被捕。
顺治八年(1651)
疏浚龙泉溪。
顺治十二年(1655)
胡世定、傅梦吁纂《龙泉县志》。
康熙十三年(1674)
五月,靖南王耿精忠部将徐尚朝攻陷龙泉,抢掠后,纵火焚东前街。十五年八月,清总兵李荣、陈世凯荡平徐尚朝部。
康熙二十五年(1686)
四月,大水,冲毁桥梁庐舍田禾无算。
康熙四十四年(1705)
是年前后,修蒋溪堰,疏云水渠。
康熙四十八年(1709)
闽起义军彭子英、董天福攻龙泉,乡兵对抗于道太,彭子英等退走遂昌。
康熙五十三年(1714)
夏大水,秋旱,次年大饥。
雍正三年(1725)
大饥。
雍正五年(1727)
县常平仓添建仓廒二十五间,每间储谷六百石,总合储谷一万五千石。
雍正九年(1731)
六月大水,夏大饥。
雍正十年(1732)
虫灾。县民柯国荣于济川桥施粥济饥民。十一年,续饥,县民汤云汉赈饥民半月。
乾隆元年(1736)
创立聚英讲堂。
乾隆十一年(1746)
建育婴堂。
乾隆十三年(1748)
铁匠郑义生在县城东街开设剑铺。
乾隆二十六年(1761)
建县丞署于安仁镇,至光绪十六年(1890)裁撤。
云水渠被民侵占,堙塞,知县苏遇龙亲自查勘得复,并督促浚通。
乾隆二十七年(1762)
重刊叶子奇《草木子》,有齐召南、苏遇龙序。并聘县学沈光厚重纂《龙泉县志》。于留槎洲建立留槎书院,勘出百念丘荒田为学田,并将渎田笏洲书院遗址地二亩五分供师食用。
乾隆三十年(1765)
建瀛亭于县衙前长堤上,左右为荷池,池各广七亩许,亭前为三思桥。同治元年改瀛亭为问心亭。
乾隆三十二年(1767)
在县署东建金鳌书院。
嘉庆十年(1805)
龙泉巨富李鹤堂捐银一万四千两,复建济川桥。移桥址留槎洲下,历时两年竣工。
嘉庆十一年(1806)
四月,秀才汤瑾出资独兴留槎洲上。自此,洲之阁不再合于桥上。
夏,大旱。
嘉庆二十一年(1816)
岁大荒。
嘉庆二十五年(1820)
小梅开设三和堂中药店,并附设药厂,制中成药。
道光元年(1821)
夏至后历四月不雨成旱灾。县城蔡云轩施粥济饥民。
道光三年(1823)
龙泉李澄捐银二千两,重建普济堂。
道光十三年(1833)
大旱,乡民来城觅食,饿死道旁者不计其数。
道光二十八年(1848)
岁歉收。
咸丰八年(1858)
六月十五日,太平军石镇吉部克龙泉,至七月十五日全部离境去浦城。
咸丰十一年(1861)
十一月,福建总兵林文察率师驻龙泉。
周老九、周六儿兄弟开设“万字号”剑铺。
同治二年(1863)
知县祝乡绅主持补刊乾隆二十七年《龙泉县志》。
同治三年(1864)
设厘卡,开征厘金。宣统二年(1910)升为厘金总卡。
同治七年(1868)
重修蒋溪堰及云水渠。十月开工,次年五月竣工,用钱三千缗(每缗1000文铜钱)。用石三千丈,用夫数百人,绵亘十余里,灌溉四千亩次。
同治十年(1871)
三月,集资疏浚龙泉溪滩。
光绪三年(1877)
知县顾国诏主修《龙泉县志》,次年刊行。
光绪十四年(1888)
城镇直街失火,全毁。
光绪十八年(1892)
建留槎精舍,招收诸生,知县毕诒策亲自讲课。
知县毕诒策督建城镇直街和东前街葫芦门防火墙。
光绪十九年(1893)
重建育婴堂,严禁溺女婴。
光绪二十一年(1895)
基督教由德籍传教士传入龙泉。
光绪二十八年(1902)
古董商收购古瓷,大窑村青瓷古窑址被掘破坏。
光绪三十年(1904)
日商天野静之等由上海来大窑村购出土青瓷。
夏至(六月十七)大水,水满城内与屋檐平,船可撑至清修寺边。
六月二十四日,龙泉始设代ban邮政分局(民信局)。
八月二十五日,外国传教士数人被处州双龙会龙泉分部会众驱逐,当夜乘船离境。
光绪三十一年(1905)
废书院,兴学堂,金鳌书院改为剑川学堂。其他书院、社学陆续改之。
徐杰、李为蛟、周传濂、李为麟,翁望甫、李有麟等考取官费留学日本。
光绪三十四年(1908)
创办私立毓英初等小学堂,为县第一所女子学堂。
宣统二年(1910)
福州南台太和药房老板(日商)行原始平至大窑村搜购古青瓷。嗣后,年必数次,连续十余年。
宣统三年(1911)
十一月廿五日,处州府城光复,成立处州军政分府,龙泉县属之。
设立县劝学总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