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自觉将禅与茶联在一起,说“禅、茶一味”。佛教为茶道提供了“梵我一如”的哲学思想及“戒、定、慧”三学的修习理念,给茶道注入深厚的哲学内涵,使茶道更具神韵。并且,茶的“苦”、“静”、“凡”、“放”等等,都是与佛禅的共通之处。郑板桥有一副对联写得很妙:“从来名士能评水,自古高僧爱斗茶。”茶是僧人修身静虑的饮品,为了满足僧众的日常饮用和待客之需,古时寺庙多有自己的茶园。同时,寺庙也最有条件研究、发展制茶技术与饮茶文化。所以“自古名寺出名茶”,唐代《国史补》中记载,福州“方山露芽”、剑南“蒙顶石花”、岳州“悒湖含膏”、洪州“西山白露”等名茶均产出于寺庙。而吾国茶圣陆羽,自幼被龙盖寺主持智积禅师收养,后来又与皎然和尚结为缁素忘年之交。他所创立的茶道,从一开始便奠定着博大的佛禅素养,融化为中国茶道的美学与理学根基。
宜兴紫砂壶的适茶功能,历代已经定论。紫砂壶的年龄总大不过茶去,但它一诞生,就颂出“茶为壶伯乐,壶作茶知音”的千载和谐佳话。以壶泡茶的雅事,不用说,同属于“缁素忘年之交”。禅宗北派开创者神秀有一佛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后来《阳羡茗壶系》里说:“壶经久用,涤拭日加,自发黯然之光,入手可鉴。”——“日加涤拭”乃养壶之道,“时时勤拂拭”是修行之道,两者竟然相通如此。
紫砂壶的独特的气孔置换功能,能使吸收与释放同时进行。泡茶时,由里,吸进茶水滋养。饱含之后,向外透出自然黯雅之光;同时,又将茶壶表气孔收来的新鲜空气内注,使壶内真茶能时时透气,“暑月不馊”。但这种独绝的置换功能,同时也是把双刃剑:吸附的是茶,就吐茶香;吸附的是尘埃,就会吐尘垢;吸附的若是油,自然会吐油。新壶,吸收灰尘较多,且有土气。用水里外洗净,放入无油腻的锅内,加水烧煮。水沸后放入茶叶,不久熄火,用余热焖。等茶水稍凉,捞尽茶叶,再点火煮沸。这样反复三四次,可使去除土味,保证泡茶以前里外清洁通透。在使用过程中,紫砂壶最忌沾染油腻。一旦染上就成镜面油光,俗不可耐。并且由气孔吸入,极难除去。周高起称它是“和尚光,最为贱相”。故远离油污,需如君子远小人。而若不慎沾上,可亟用细布蘸肥皂轻拭,以现本色;若壶受污染已久,则勤加清洗断不可少。清洗主要是为洗去堵塞胎表呼吸的油垢,是让壶焕发新生的过程。气孔将在反复清洗下向懂壶、爱壶的知音,慢慢吐出内含的油污。彼时,因滋养而生的润泽美感也将加倍回报你的劳动。所以茶壶的保养更需表、里兼顾——表面要勤作洗涤与拂拭,而里部,茶不可待馊,否则霉味被吸入壶体,便大伤元气。表里任何一方的污染,都将被置换入整个壶身,至而污染茶汤,搅了清兴。
爱壶人往往一边泡茶,一边用小刷子刷壶上比较会堆积茶垢的位置。用开水冲一下,把多余的茶叶冲掉,再用茶巾擦干,每次品饮完毕后也要敞开壶盖彻底晾干。保持里外洁净,壶自然不受污秽干扰,内在茶水对壶胎的滋养就会事半功倍。即使在壶面积了茶垢或不吸水时,也不要用茶巾猛擦表面,更不要舍不得清洗。“涤”、“拭”,是日常保养的修行要诀,浮躁的心态不适于养壶,也不适合完整理解并享受品茗的乐趣。另外,茶巾每次用完要彻底洗净,要实实在在地养,让茶壶泡足了茶,养壶不是快速地使壶亮起来就行了,那样和擦皮鞋差不多:把茶汁一层一层地擦在壶表面,擦亮完事。
养壶之“养”,是照顾之意。照顾用心,就得无微不至。茶壶要兼养里外,泡茶之余,顺手整理,使它光洁滋润,久而久之,茶之精华被壶吸收到一定程度,由内而外滋润胎土,透到壶表,使壶表胎土变得细腻润泽,这样调理出的观感,才是自然保养的成果,而万万不是由茶垢或人手上油垢的摩娑而成。以速成的心态和方式永远养不好壶,且无法真实感受壶的泥料性格,于识壶鉴赏力难有提高。这也如禅宗北派讲“渐悟”——时时勤拂拭,功到自然成;而南宗讲“顿悟”,那绝不是简单的“速成”。如果以懒惰之心避修行、求顿悟,哪怕再怎么当头棒喝,也不会有顿悟的超脱。要得“茶气氤氲、紫玉含光”的终极享受,养壶的过程是不能走捷径的。人生同样不能走捷径,而况圣人教导我们,“吾日三省吾身”。作为俗家的饮茶人,能以“勤拂拭”的标准检点养壶的修行,检点人生的修行,那便是壶、茶之幸,品茶之“悟”了。
一个满怀失望的年轻人千里迢迢来到法门寺,对住持释圆和尚说:“我一心一意要学丹青,但至今没有找到一个令我满意的老师。许多人都是徒有虚名,有的画技还不如我。”
释圆听了,淡淡一笑说:“老僧虽然不懂丹青,但也颇爱收集一些名家精品。既然施主画技不比那些名家逊色,就烦请施主为老僧留下一幅墨宝吧。”
年轻人问:“画什么呢?”释圆说:“老僧最大的嗜好,就是爱品茗饮茶,尤其喜欢那些造型流畅古朴的茶具。施主可否为我画一个茶杯和茶壶?”年轻人听了,说:“这还不容易。”于是铺开宣纸,寥寥数笔,就画成了一把倾斜的紫砂壶和一个造型典雅的茶杯。那水壶的壶嘴正徐徐吐出一脉茶水来,注入到那茶杯中去。年轻人问:“这幅画您满意吗?”
释圆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你画得是不错,只是将茶壶与茶杯的位置放错了,应该是茶杯在上,茶壶在下啊。”年轻人听了,笑道:“大师为何如此糊涂?哪有茶杯往茶壶里注水的?”
释圆听了,说:“原来你懂得这个道理啊!你渴望自己的杯子里能注入那些丹青高手的香茗,但你总是将自己的杯子放得比那些茶壶还要高,香茗怎么能注入你的杯子呢?涧谷把自己放低,才能得到一脉流水;人只有把自己放低,才能吸纳别人的智慧和经验。”
年轻人思忖良久,终于恍然大悟。
龙鼎紫砂壶
紫砂壶作为宜兴特有的茶具艺术品,起源一直可以上溯到春秋时代的越国大地范蠡,就是那位功成身退的与西施一起退隐江湖的陶朱公。不过,紫砂做成壶,那还是明武宗正德年间以后的事情。紫砂逐渐成为文人清客喜好之物。人间珠玉安足取,岂如阳羡溪头一丸土,是给紫砂极高的评价。
紫砂壶应从形态设计到制作极具个人风格,所谓圆非一式,方不一相,但万变不离其宗。从提拿到把玩,从一个实用性到实用性与艺术性相结合的过渡,是经过无数紫砂艺人的创新与努力,它诉诸于视觉和触觉的表面肌理和人文情怀。
让紫砂独具魅力的原因正是因为紫砂本身的艺术性,其造型艺术之美,形制之多,文化气息之丰富,是其他陶瓷品无法相比的。
和其他艺术一样,紫砂就在于不断突破前人的艺术模式,且具有个性特征鲜明的特点,紫砂艺术其实是把智慧和激情隐藏在表面的无为心境中创作出来。宜兴紫砂壶的造型和样式,从古至今数量难以统计,加以概括可以分为,抽象温雅天然的特性,时人称赞供春壶栗色暗暗,如古今铁,敦庞周正。供春壶的出现,打破了以往寂静的紫砂天空,始成紫砂的流行。后来的紫砂大家时大彬早期作品也多模仿供春大壶,他精选紫砂泥调配成各种泥色,用以制品,形成古朴雄浑的风格。接下来陈鸣远以花草树木、瓜果蔬菜、乌兽鱼虫的造型入壶,使传统紫砂壶充满了造物的灵韵。
紫砂的艺术气质不是缘于制作,一味的制作只能沦落到工艺品,只有源于创新设计,才能把紫砂上升到纯粹艺术品的高度。从紫砂历史中脱颖而出的杰出艺人,他们所赋予紫砂的艺术,正是他们并没有把紫砂的创作当作是赖以生活的手艺来看待,而是推动紫砂前进的力量,这力量便是来自态度和观念。
宜兴紫砂壶的款识千差万别,研究起来亦有相当的难度。早期的紫砂壶多无款,明晚期才出现了款识。
紫砂壶由于文人雅士的参与,落款随意性极大,具体到了每个人早年与晚年的款之变化都非常答,极少有陶工一生只用一二枚印章。如果是刻款,那变化就更大了,请张三刻、也请李四刻,习惯了自己也刻。如果款识是印章,因敲打力度的不同,也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紫砂壶中的印章款多为阴刻,敲打在壶上,变成了阳文,阴刻的图章,敲打在半干的泥坯上,如用力过小,字的顶端刀痕往往难以出现,只有用力较大,才可能将印章的全部刀痕打印出来。所以,即使是同一印章,敲打力度不同,印痕字根部相同,字尖往往会不尽相同。
款识种类
紫砂壶的款识,早期多刻制作者的名字,如近几年考古所发现的几件时大彬款的紫砂壶,款为“大彬”、“时大彬制”等。
随着制壶的发展,文人雅士的参与,紫砂壶的落款也随之变化。康熙朝因宫廷的需求,制做出一批紫砂壶,壶体装饰珐琅彩的紫砂壶,底款为“康熙御制”。
清晚及20世纪初,国内的一些经营紫砂陶器的专业公司、商店等,纷纷注册商标,如“金鼎商标”等。在生产的产品上,有“注册商标”,有制作者的名字。
紫砂壶经过五百年的发展,壶上的款识,概括起来有:人名款、纪年款、堂号款、纪年款、图案款、商标款、地名款、吉语款、诗词款、外销款等。有的作品上多种款并用。
落款的位置
紫砂壶落款,随意性较大,并没有统一的部位。现能见到的,早期的时大彬壶,落款有在把根与足钉之间横刻“大彬”二字的,也有在壶底刻“大彬”或“时大彬制”的。清初的陈明远“南瓜壶”(现藏南京博物院)即在壶身筒上刻上“鸣远”并与打印章并用,也有在壶盖子口上刻款及打印章的。
今天制壶名家在作品上的落款大都出现在三个部位,壶盖里面:名章,把梢:姓章,壶底:姓名章。也有盖内二方印,把梢二方印,姓和名并用,也有印或刻并用。也有在壶体上结合壶的形态、装饰等落上自己的款。
闻名中外的紫砂茶具,除具良好的材质外,特别注重外形的装饰。融书、画、诗、印诸艺为一炉,又集雕、琢、捏、塑、贴、绞、堆、绘、喷、嵌、釉、漆、镶、包等诸般制作技艺为一体。可谓出类拔萃,巧夺天工。
紫砂茶具的创制始于北宋末年,兴盛于明代正德年间,以紫砂茶壶最为著名。
宜兴紫砂壶的系别可分为:创始、正始、大家、名家、雅流、神品、别派等。始创者为宜兴"金沙寺"寺僧,专抟当地的特产--细陶土加以煅炼,手捏为坯,经几道工序烧制而成,世代相传至今。
至明代正德年间,宜兴进士吴颐山曾在金沙寺寓居攻读诗文,时书憧名"供春"者,因闲暇无事,见寺僧在从事紫砂壶生产,就在暗中淘细土制坯仿效。又经自己刻苦钻研,日积月累,制壶技艺日精,终成为当时最负盛名的一代制壶高手,成为阳羡茗壶"正始"之首。据说当时供春在寺内学艺时,曾看到寺内一古银杏树上有树瘿,形状古朴,奇拙,就模仿树瘿的造型,用手指捏为形,再用茶匙挖空内壁,做成几把"树瘿壶"。这一独树一帜的紫砂壶,受到当时社会名流、雅士们的认同、欣赏和赞叹,为其起名曰:"供春壶",供春遂成为历史上第一位有名可考的制壶名家。
名家评供春其壶曰:"脱手则光能照面,出冶则资比凝铜","供春之壶胜于金玉"。历代以来,供春壶均为极其名贵之物,名闻遐迩,存世极少,历代藏壶名家竞相搜求而不可得。
供春以后的制壶名家当为董翰、赵梁、元畅、时朋四家。四家之后制壶技艺最高者为一代制壶名家时大彬(时朋之子),时人谓其制的壶"不务妍媚而朴雅坚栗,妙不可思"。时大彬初仿供春制作大壶,后因人们品茗斗趣之需而改制小壶,并以柄上拇指为标志,流传之广,以致人人"几案一具"。清人陆绍曾见时大彬所造之壶,有名为"六合一"者,即壶身、底、盖都可分可合,"合之为一壶"、"离之乃为六",水注其中"滴屑无漏",可谓匠心独运,巧夺天工。
历史上,宜兴紫砂就发源于蜀山地区,当时周围窑户相对集中,紫砂艺人散布在方圆几公里范围内。在考古发掘中,各个土层中的出土器物时代特征明显,是很好的断代标准器,时间上大致可分为清代初期、清代早期、清代中期、晚清民国时期。而在出土器物中,也发现了小规模的明代崇祯时期的紫砂陶片及陶质器物形制,而明代以前的地层中,没有发现任何紫砂的痕迹。这就可以初步断定,紫砂被有目的地使用应始于明朝中晚期。
1965年,在南京中华门外马家山油坊桥明代嘉靖十二年(1533年)司礼太监吴经墓中,曾经出土了一把紫砂提梁壶,根据墓志考证发现,这是目前唯一有绝对年代可考的明嘉靖早期紫砂壶。
紫砂壶样式繁多,各有特色,不仅富于民族风格,而且用开水沏茶具有冬不易冷,夏不炙手和泡不走味,贮不变色,盛夏不易发馊等特殊功能。所以博得人们“一壶在手,爱不忍释”的称颂,高士名儒更视其为“拱壁”,特别推崇,极力提倡,因而紫砂壶成了盛行的上品,数量多,流传广。
紫砂壶的兴起与茶文化的兴盛有着密切的关系。在宋代,饮茶已极为普遍.茶已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可谓“不可一日无茶”。当时的饮茶方式均为点茶法,这种方法是将碾成粉状的茶末与沸水混和,并用茶筅回环搅拌,调成沫饽丰富的茶汤。时人还比较茶盏内沫饽的多少和持久性,来断定个人的备茶技巧,名曰“斗茶”。斗茶所使用的茶具为建盏,宋代蔡襄《茶录》云:“茶盏,茶色白,宜黑盏,建安所造者绀黑,纹如兔毫,其坯微厚,之久热难冷,最为要用。出他处者,或薄或色紫,皆不及也,其青白盏斗试家自不用。”苏东坡《试院煎茶》云:“又不见今时潞公煎茶学西蜀,定州花瓷琢红玉。”潞公即指文彦博,煎茶学蜀人。宋代茶盏,主要以瓷器为主.其他亦有玻璃、金、银、铜等制成,在宋代绘画里如宋徽宗《文会图》或辽金墓室壁画上,时常见到宋人以建盏、青瓷、白瓷或青白瓷进茶的情景。而明代的唐寅、文徵明、王问、仇英的绘画作品中能见到明成化至明万历的紫砂壶的形态演变。有些壶从绘画中可以看出是用来煮水、煎茶的,如唐寅《事茗图》中的提梁壶,仇英《松溪论画图》中的软提梁壶,均是用来煮水、煎茶的。王问《煮茶图》中的提梁壶,文徵明《晶茶图》(作于嘉靖十三年,1543)中的紫砂壶,显然是用来泡茶的。据《明会典》,“洪武二十四年(1391)九月,诏建中发贡上贡茶,罢造龙团,听茶户唯采茶芽以进,有司勿舆。天下茶额,惟建宁为上,其品有四,日:探春、先书,次舂、紫笋。”因太祖下诏,罢造大小龙团,唯采茶芽以进,饼茶日趋衰落,散茶兴起,饮茶方式由煮、煎改变为泡茶。正因为泡茶法的提倡与普及,便相应产生了以泡茶为主的茶壶,由于宜兴地区有着悠久的传统制陶制瓷技术和种茶饮茶习俗,这给以泡茶为主的紫砂茗壶的出现提供了先决条件。宜兴地区的先民们,正是在明中期的这种氛围中,逐渐完成了在粗陶中提炼出可精加工的里外不施釉的紫砂壶。随着时间的推移,紫砂工艺日趋完美,因而在明末一举获得“茶壶以砂者为上,盖既不夺香,又无熟汤气”的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