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创始在何时,在我国陶瓷史上一直是悬而未决的问题。明、清时代的史籍中明确地说,紫陶器创始于明代弘治、正德年间,金沙寺的和尚和书僮是创始人。如明周高起在《阳羡名壶系·创始篇》中说:“金沙寺僧,逸其名,闻之陶家云:僧闲静有致,习兴陶缸翁者处,搏其细土,加以澄练、捏筑为胎,规而圆之,刳使中空,踵传口柄盖的,附陶家穴烧成,人遂传用”。周容《宜兴瓷壶记》说:“今吴中较茶者,必言宜兴瓷,始万历,大朝山寺僧(即金沙寺僧)传供春者,吴氏小吏也”。
供春和吴氏是何许人呢?《宜兴县志》记载说:供春是明正德年间(公元1504-1521)提学副使吴颐山随带的书僮,吴读书于金沙寺中(此寺今仍尚存遗址)。吴梅鼎的[阳羡茗壶赋]说:“彼新奇兮万变,师造化兮之功。信陶壶之鼻,亦天下之良工”。这些记载清楚地说明紫砂创制于明代中晚期,绝对不提宋代已有紫砂的事实。
1976年宜兴红旗陶瓷厂在施工中发现了紫砂古窑遗址,才得到证实宜兴陶瓷生产的始于新石器时代。宜兴是个古老的县,始设县于秦,远在新石器时代,勤劳的人民就在这里开创了原始陶瓷生产活动。先后多次进行了考古调查发现古文化遗址七处,其中就有新石器时代遗址五处。古窑址近百处,其中有汉代窑址三处,六朝窑址三处,隋、唐、五代窑址九处,宋、元窑址二十处,明、清窑址六十多处。因此民间传说,把越国的范蠡奉为“宜兴陶瓷创业的祖师”或“陶朱公”是不真实的。
古紫砂窑址位于宜兴蠡墅村羊角山,是丁蜀镇黄龙山的支脉系统,这里是盛产紫砂泥矿的地方,所以古人把窑建在原料的产地。古紫砂窑址是埋在长约十公尺的土堆下面,经破土清理,共分三层,上层厚二公尺余,为近代废窑陶瓷碎片堆积,以缸、翁碎片为主。第二层为混合堆积,从元代以迄清代初年,延续时间较长,堆积层较厚,约二至三公尺,多为瓯窑缸、缶、翁和肩部饰有菱花的陶罐、玉壶式的釉陶壶等残片,尤其后两种具有元、明代陶瓷造型风格;其次还发现“宜均器”残片,与瓯窑制品极为相似。
另外在附近偏北方向,发现有瓯窑遗迹,说明所堆积是元未明初瓯窑的堆积物。第三层为早期紫砂堆积层,厚1.5公尺,断面呈灰紫色,主要是紫砂壶残片,有壶身、壶嘴、壶盖等。在此堆积的附近,发现了一座长约十公尺、宽约一公尺余的龙窑一座,其中亦有紫砂片。窑的下层,是黄土,是建窑时用黄土人工填成的。南端用小砖砌成倾斜的砖垛两排,这一种小砖与江南地区常见宋墓砖极为相似。根据发掘出土的大量紫砂器残片分析研究,可以分辨出主要造型有:壶、罐两个大类,其中以壶为大部,均呈紫红色,器物里外无釉,从残片复原的器型分有高颈壶、矮颈壶、提梁壶等三类。紫砂泥质较粗糙,器身表面细密度亦差。由于没有用匣装,而是直接入窑烧成,因而常有火疵现象,在成型方法上已脱离用陶轮拉坯的做法,根据紫砂泥不同于其他陶土性能,而采用泥片镶接法,壶嘴、壶把、壶的子(俗称壶盖、壶顶)的粘接,则采用穿洞捏塞法。为后世紫砂器成型开创了新的工艺,奠定了紫砂器造型的基础。例如:龙头壶的壶嘴,捏成龙头型。六方形壶,壶的颈部起线,壶嘴根部附加菱花形纹饰,以及壶把上带有小孔的处理等,都相当成熟。从复原的三件造型、装饰来看,线条流畅,饰纹恰到好处,绝非免强而为之的处女之作。
此外,镇江博物馆近年来在一座南宋古井里发现了两件紫砂壶。壶身、壶嘴、壶底用泥片捏成,壶颈部留有刀削痕,壶身留有很明显的手捏痕,并且上半截还施了釉。据考证,认为是宋代酒壶。从用泥粗糙,制型朴素,比较古老看,在时代上可能早于南宋。不过今后还得作进一步研究,才能得出更正确的结论。
1234下一页明代紫砂器大致具有古拙、凝重、质朴、厚重的风格,此种遗风并不因朝代的更迭而突然终止。但是经由战乱,宜兴制陶业尤其紫砂壶业受到冲击,紫砂文化因之陷入萧条。明末清初的著名文人陈维崧想赠与朋友两把品质比较好的紫砂壶都觉困难,他在《赠高侍读澹人以宜壶二器并系以诗》中写道:百余年来迭兵燹,万宝告竭珠犀贫。皇天动运有波及,此物亦复遭荆榛。
然而,新政权渐趋稳固,经济逐步恢复,江南很快便有了繁荣景象,紫砂业也重新振起。清初一些老艺人开始重操旧业,他们大多未能摆脱前明简劲、古朴、厚重风格的影响,所制砂壶基本承袭着前朝遗风。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艺人则是惠孟臣。
关于惠孟臣的生卒年有人以为是明天启、崇祯年间,但在晚明周高起所著《阳羡茗壶系》并未收入此人,以惠孟臣的制壶技艺和在工夫茶法中的影响力,这样一位重量级艺人周高起是不该遗漏的。合理的解释只能是惠孟臣并非晚明而是康熙、雍正年间人。因孟臣所制砂壶后来各朝仿制极多,真赝实难准确区别。但不管真伪,其风格是较一致的,都具有小巧、简约、流畅、实用之美,明代审美倾向显而易见。如此小壶极受闽南、潮汕地区茶人喜爱,所以便有小壶必曰孟臣壶壶必孟臣的说法。
比惠孟臣稍晚的雍正、乾隆间名家恵逸公的风格也基本未受到康雍乾时代华丽繁复风格的影响,延续着明代趣味,作品雅致脱俗、古朴可爱,与孟臣相近,故世称二惠。王友兰、华凤翔、邵元祥等制壶高手亦多承袭晚明紫砂壶的风格。他们虽然也善于制作粉彩、炉钧釉、蓝釉等受时风影响的砂壶,但尚未丧失其人文气息。比如《阳羡砂壶友兰,顺、康间人,康熙四年乙巳尝制拙政园茗壶,恽南田为之记。《茶燕录》整篇记录下恽南田之记,文笔堪与晚明小品媲美。据此可知王友兰制壶之风雅。《阳羡砂壶善仿古器,制工精雅而不失古朴风味,别臻绝诣全壶巧而不纤,工而能朴,可称神品。据当代多处所藏其制作汉方壶的雄浑古朴、大气精雅来看,此等断语不谬。这些评价置之明代家具、书画、紫砂壶上亦绝无不可,华凤翔的传承如是。此种风习,即便是在绝顶大师陈鸣远身上也有体现,他的光素器艺术成就绝不在花货之下,历来不被人们重视则是被他花货大师的盛名所掩盖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