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壶器型的审美形态

《说文解字》:“形,象形也。从彡开声。”指形象、形体。《易经》:“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也取此意。在紫砂壶造型艺术里,我们可以理解为:造形及造形要素点、线、面、体,即所谓“形乃谓之器”,“成形曰器”。也可以进一步理解为:规定的制作式样。例如,宫殿、服饰、瓷器等器用的式样。而“意”的内涵就比较复杂。《说文解字》:“志也,从心,察言而知意也,从心从音。”从造字的来源看是与“内心”有关系的,指内心的想法,意思。李煜《浪淘沙》词有句“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又引申为“意味”。不过这还是与审美上的概念差得很远。审美上我们把它引申为“意象”,这个概念可以说是传统美学的一个核心概念,它的形成是客观物象经主体意识的加工,糅入人的意志,情感,思想观念,带有理想化、审美化的形象。它也是介于具象和抽象之间的一种审美形态。刘勰《文心雕龙·神思》:“然后使玄解之宰,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意象的获取乃是造型观念、审美心理最基本的部分。本文所说之“形”即指紫砂壶的点、线、面所形成的形体和式样,“象”的概念近之;“意”即指融客体与主体的审美境界,与“境”的概念近之。

概念既明,进入正题。前文说过“中国传统美学注重形与意的关系。重写意而不否弃形似,肯定理性与直觉统一,但偏重于直觉。”其实,形与意的关系,远在庄子、《易传》和魏晋玄学家那里就多有论述,比如,“圣人立象以尽意”(《易传》)“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庄子》)“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王弼)等等。唐代刘禹锡受前人启发提出“境生于象外”之说。由此,我们可以说作为中国传统紫砂工艺杰出代表的紫砂壶作品的最高境界就是“境生象外”。“境”或“意”指的是由紫砂壶的“形”“象”而引起的趋向无限的朦胧的想象和境界。司空图称之为“象外之象”“景外之景”,并且引戴叔伦的话“诗家之境,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与极浦书》)来加以形容。

按这样的标准来衡量紫砂壶这民间工艺品显得实在太苛刻,因而符合这样要求的作品确实不多。但正因如此,则更能显出创作者的高超技艺和艺术感悟力。个人认为顾景舟的“上新桥”精巧绝伦,就达到了形与意的完美结合。身筒上荡漾着波纹,桥形钮让人不能不联想到江南的石桥,把圈上的飞扣设计成小舟更是点睛之笔!宁静的小河泛起圈圈涟漪,一叶扁舟唉乃着划向石桥,这简直就是一幅意境隽永的江南水乡图。波纹、桥钮、舟形飞扣巧妙而简练地组合起来并形成一种“气韵生动”的审美效果,引人无限遐想。可以看出顾大师的匠心独运是建立在对中国传统艺术境界的深刻领悟之上的,也难怪有人说他是中国最有文人情怀的紫砂大师。他借助经过提炼、简化的形,写意地表现了水乡的神韵和意趣,这极像中国水墨山水画带给人的简淡玄远的紫砂艺术享受。皎然的《诗仪》中说:“夫境象非一,虚实难明。”这话有两层意思:其一,“境”与“象”概念不同,“境”是“虚”,“象”是“实”;其二,虽有虚实之别,但融合在一起,很难分清。我想顾景舟的上新桥就达到了境象难明,形意不分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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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砂壶佳作,型神气俱全


如果紫砂壶艺术的创新能做到形、神、气三者融汇贯通,方可称为佳作。诚然,这是不容易的事。需要有扎实的基本技能,丰富的生活积累,严格缜密的技巧,要有对泥原料、成型、烧成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工艺流程的深入了解和掌握等等。总之,艺术要有决断,要朴素、要率真,要把亲自感觉到的表达出来,以达到形、神、气兼备,才能使作品气韵生动,显示出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壶艺创新要注意三个要素:

其一是型,即壶的形象,也就是形状式样。这来源于对造型的熟悉深度,取决于自己的精心设计。要明确地安排制作壶的大的「面」,即壶身;也要鲜明地强调壶体每个部分,嘴、把、口、底、足、盖、钮所支配的方向。由点、线到面,交待清楚线条的来龙去脉,缓冲有度,明暗转折,虚实对比。这样才能深入空间而获得型的深度。把点、线、面处理好以后,一切也就找到了,作品——型,已经具有了生命。

其二是神,即壶的神态,也就是通过形象表达散发出的情趣。创作的时候,万不可仅在平面上探求,而要在起伏上思考。一切生命都是从一个中心迸生,然后由内到外,滋长发芽,灿然开花。要设想壶像正迎着你,向你突出,向你诉说,向你表达。这种形象具有一种强烈的内在冲动。这样的工艺品佳作就具有了生命,就有了神。

其三是气,即壶的气质,也就是形象内涵的实质美。紫砂壶艺是实用工艺美术产品之一,是具有艺术气质的实用品和装饰品,要求产品的气质要美。因为壶艺产品是为生活服务的,这就要求做到美与实用相结合。家居装饰品,适用于生活,既方便实用,又能陶冶性情,从使用中获得美的感受。这就是气质上的美,是健康的美,而不是病态的美。艺术的本身就是感情。如果没有轮廓、线条、体积、比例的学问,没有基本功扎实而又灵敏的手,最强烈的感情也是瘫痪的。完美的作品其本身就具有充沛丰富的感情在抒发,在感染着人。在我们看来,线条和块面不是别的,是内在真实的标志。我们的目光透过表面一直潜入内心。当我们表现形象时,便会用内涵的精神,气质来丰富形象的本身,强化艺术的感染力。

紫砂壶的造型—筋纹器


【筋纹器】

早期的筋纹器型紫砂壶应是在圆器基础上再进行加工。由简单到复杂,在制作过程中,包括对泥性的熟悉及掌握,在制作紫砂中再受其他器皿造型的启发,将自然界中的花朵、果实的形态,加以图案化、规则化,经组织变化,将一圆器分成若干等分,把生动、流畅的筋纹随着形体的变化而处理得深浅自如,纹理清晰。所有的阴阳筋纹都能贯通吻合。筋纹器型壶式除形式优美以外,制作工艺也非常严谨,尤其是口盖部分.合缝要严密,盖子要通转,壶体筋纹要疏密得体,稍有差错都会影响整体造型。

现存史料中记载董翰首创菱花式,其造型如何,已不大能说清楚,几百年来较为定型的筋纹器型有:

圆条式筋纹器。如:南瓜壶、瓜棱壶、合菊壶、圆条水平壶、梅花周盘壶、半菊壶等。

葵花、菱花式筋纹器。如:水仙花瓣壶、水仙花六瓣方壶、菊花菱形八瓣壶、半菱壶、合菱壶、荷叶菱形壶、四方菱花壶等。

盉形筋纹器。如盉形壶、仿古盉形三足壶等。

【圆条式筋纹器】

现存最早的筋纹器型作品,应为南京博物馆所藏陈鸣远的南瓜壶。陈鸣远,清康熙年间制壶名家,他继承了陈仲美所开创的写实紫砂壶艺,制作了许多自然形与筋纹形相结合的作品,南瓜壶便是其中之一,造型以一个完整的南瓜形为身筒,筋纹自然生动,以瓜蒂为壶盖,一段瓜藤为壶把,一片瓜叶卷成壶嘴,叶脉刻画极其逼真,整个造型和谐自然,构思巧妙,田园情趣浓厚,壶身刻有“仿得东陵式,盛来雪乳香,鸣远”12字。此壶可作圆条式筋纹器型早期的佳作。

◆合菊壶

在鸣远之后,圆条式筋纹器型作品有合菊壶,壶腹中部凸起一弦纹,弦纹上似一覆菊,弦纹下似一仰菊,二菊相合,故名合菊。菊瓣凸起。瓣与瓣之间用工具压出线条,壶盖似一菊蒂,造型优美,神韵清疏秀澈,不失为雍乾时佳作。

嘉庆以后,出现圆条式筋纹小水平壶,多朱泥,做工趋向精巧。

◆希菊壶

此壶应属圆条式筋纹类型,只是与圆条式筋纹相反,筋纹呈凹圆条。

◆荷莲呈祥壶

此壶属圆条式筋纹与自然形的混合体,壶形为莲花,盖为莲蓬,从壶身横向切面看,此壶改变了等分圆条筋纹,实为外层荷叶包住里面小荷叶,呈现出大小圆条。

【葵花式筋纹器】

葵花式筋纹器型,基本形源于葵花花盘,壶身的横向切面似葵花外形轮廓,多为六瓣,有写实的,也有变形的。筋纹中间部分高于两边,如葵花壶;筋纹中间低于两边,如仿葵花壶;还有一种筋纹形态在前二者之间,筋纹为一方圆弧。以上三种同为葵花式壶形,壶身的横向切面略有不同,但壶体造型却变化很大。

◆葵花壶

如同成熟的葵花花盘,翻转过来,强调花柄部位,纽为花柄与枝干的连接部分,流为四棱扁形,与壶身衔接处演变为叶形纹饰,环形把以扣为分界,上端为四棱,下端为圆形。整个即写实,又富于变化,想象丰富。此壶底款为“万历丁酉春时大彬制”。

◆仿葵古壶

与葵花壶相比,前者壶身底面与后者壶身横向切面相似。只是筋纹中间有凹凸之区别。壶盖似葵花的背面,纽像刚刚打苞的葵花蕾,壶身由六条纵向等距的筋纹组成,横向从壶肩到壶底相对称。整个造型呈圆形。

◆乐盘壶

此壶与以上两壶相比,横向切面将筋纹中间凹凸部分为方圆直弧线,壶身变为圆柱体,造型强调壶的平面,侧面造型简洁、单纯、筋纹线条纹清晰。

以上三种葵花式壶形,同以葵花形为原型,变化却如此之大,每一形态都体现了不同时期紫砂艺人的审美情趣。

【菱花式筋纹器】

菱花式筋纹壶,壶身横向切面同菱花镜的外形轮廓相同。每一个筋纹中间高、两边低,两筋纹相接处形成凹槽,阴阳轮廓分明,切面为菱花式水仙花式,由六瓣十二条筋纹组成。

◆水仙花瓣壶

现为南京博物院收藏。壶为六瓣水仙花式造型,六片花瓣收缩成壶口,盖为压盖,盖纹与壶身筋纹相吻合,融为一体。花蕾为纽,底为加底,呈六瓣水仙花形,流、把较细,为六方形,似水仙花枝干,与整体造型相协调,做工精细,严谨,线条处理简洁、流畅,是乾隆时期的佳作。

◆合菱壶

壶的腹中部菱花阴阳相交,从上端看似覆菱花,下端似一盛开菱花,两菱花相合,故名为合菱。菱瓣阴阳相交,凹凸之变化,改变了传统筋纹纵向到底的表现方法,制作上难度大于以往的筋纹形。纽形与壶身筒形相同,整个造型饱满,无论是平视,还是侧视,此壶都富于变化。

【盉形筋纹器】

盉形筋纹器型主要有仿古盉形三足壶,此壶造型是以仿青铜盉的形式,给人以稳重、古雅之美感。

【其他筋纹器】

除上述几种筋纹器型之外,尚有一些自然形与筋纹形相混合的形式,也有一些设计将筋纹用于几何形壶体,如葵球、六方云纹壶、方菱壶、方春壶等。近些年来,一些从业者根据市场的需求及自己对筋纹器由上至下流畅贯通的形态的理解,力求在方圆之中,寻求新的筋纹变化。

天圆地方:紫砂壶型设计思维


紫砂壶陶刻艺术的题材极为广泛,形式更是丰富而多样,举凡山水、人物、花鸟、博古诸图案均可作为入画素材。陶刻作品特别讲究各体书法,利用正、草、隶、篆、钟鼎、石鼓等各体不同的书法来表现于各式形体,或图文并茂,或情趣皆有,表现出作品的构图严谨、参差有致,体现了陶刻艺术的精髓,更是和壶型方、园相得益彰。

方与圆在艺术作品中的被广泛应用,除了因其视觉上独特的审美效果之外,我想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受中国古人“天圆地方”思想的影响。这种认识在中国古代宇宙观中占据着核心地位,并由此影响到中国人的审美倾向。比如商周时期的青铜器就主要以圆形和方形为主,但似乎方器比较多些,大件如著名的司母戊大方鼎,小件的有方爵、方斝、方尊、方罍、方缶等等,不胜枚举。有趣的是这似乎和紫砂壶的整体状况刚好相反,后者恰恰是圆形壶大大多于方壶。专家认为这是紫砂方器的制作难度大和其实用性不如圆形器的结果。这种“天圆地方”的宇宙观还渗透到大到建筑,比如天坛,小到玉琮和钱币的设计上。由此可见,方圆造型存在于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更深深烙印到了中国人的审美心理之中。

圆是最有弹性的几何形,它在紫砂艺术的造型中占据着绝对的主导地位。几乎所有的壶形都有圆的踪影。人们通常对圆形壶外形的基本要求是“圆、稳、匀、正”,甚至要达到珠圆玉润的地步。实际上在圆壶中是不可能真正地做到“珠圆”的,一般的情况恰恰是多个大小、弧度不同的圆形的重叠、变化、映衬,以此构成壶体的“圆润”之美。有时是壶身壶盖壶钮的圆形对照,比如邵大亨和程寿珍的掇球壶;有时是提梁和壶身的圆形对照,比如经典的大彬提梁壶;更多的还有圆形把圈与壶身的对照,拿在手中把玩一番,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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